============================================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执笔。】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章一 重生? 月色微凉,冷冷的湖水泛着银色的光,恍惚了清瘦的倒影。男子如瀑的乌发依旧半遮着苍白的面颊,素白色的衣衫委地,他一抬腕,宽大的衣袖便幽幽而动,时不时轻点湖面,漾出层层清波。他抬起面庞,冷漠的眼眸却含着一丝迷茫。 “大家快看呐,那妖物!在这呢!我亲眼看见他变成另一个模样的……”男子怔怔的回过头,朦胧的一点月色中,火光寥寥而近,一些村民打扮的人手执砍刀围拢过来,石子棍棒不停地打在不算强壮的身躯上……不,为何这样对我,我不是妖物……他拼命地逃着,周围的树木花草都如飞跃般变换,他愣愣地站在原处,再一眨眼间,眼前的女子正靠在怀里柔声细语,他想要抬手抚摸女子的面颊,却在下一刻,女子一把将他推开,满眼的厌恶,尖声叫道:“妖怪,你这个妖怪……” 不,不,我不是妖怪……他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满满的苦涩和寂寞仿佛蔓藤般在心底蔓延开来。他走在时间的长河里,身后的影子,很长,很长…… ——————————————————————————————————————————————— “欧阳先生!” 百里屠苏猛然睁开眼,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欧阳少恭,经历着那些无情的往事。他蹙了眉头,心口,阵阵刺痛……回不去了,无论是自己,还是欧阳先、、先生?等等,我不是已经死了?死在蓬莱之顶,无情的火焰,燃尽了一切,他还记得那人临别的一眼,带了一丝释然和眷恋,记忆里温润的模样,模模糊糊地勾起唇角,道一句,这样,也好…… 百里屠苏仰起头,天空阴沉沉的,带着危险冷漠的气息。是,地府么?百里屠苏紧了紧双手,热的,还活着,真实的,活着。他想站起身来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却被过长的衣物一绊…… !! 这是什么! ! 百里屠苏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身上再熟悉不过的杏黄色,宽大的长服衣袂飘飘,过长的乌发垂在腰间,他惊愕的表情倒映在身旁的小水潭中,那眉眼温顺如玉,薄唇轻抿,谦谦君子。 这,这不是…… 欧阳少恭!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百里屠苏踉跄了几步连连闭眼,他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直接把自己砸晕过去。过了半晌,再次睁眼…………百里屠苏有些绝望地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上略带着的薄茧,这是欧阳先生常年弹琴才会有的……那,这不是梦?可我是百里屠苏!我的记忆,我的所有经历历历在目……而且蓬莱之火分明已燃尽一切,我又为何重生于此! 身边的草丛隐隐传来响动,便在此时一黑影猛的扑向正在思考的青年,百里屠苏闪身而立抬手便是一掌生生将那黑影击倒在地。地上的妖物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妖犬……百里屠苏心中一怔,便往前走了几步,不出所料,远远妖化了的山贼的身影一掠而过。翻云寨……一切,都回到了起点。而我,却不再是我。 那么这一世,百里屠苏,又在哪里?乌蒙灵谷……娘……小婵他们呢……若我才是欧阳少恭,我又怎会灭我全族?思绪浑浑噩噩千丝万缕却终是找不出头绪,屠苏摇摇头,缓缓叹息,罢,若是老天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就算在此处想破头,也是无所用处。 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如今他是欧阳少恭,阿翔自然是不在身边,焚寂、焚寂也不在,想到此,屠苏心中不安又多加了几分。检查了下身上的衣袋,果然在袖中找到了乾坤袋,翻了翻,有不少珍奇丹药。若非如此,欧阳先生,当真是个人才。只不过…… 心里的无名怒火倏然间又上冒了不少,他的黑眸泛红,怨恨与杀意险些控制不住,想到那人长衫飘舞,阴冷狠厉的笑道:“这赤红眼瞳、腾腾黑煞,倒如想象中一般美妙~”欧阳少恭!我曾今,对你全无怀疑……胸口翻腾的恨意刺的自己硬生生的痛,指甲狠狠嵌入了胸口的皮肤,跌坐在地,不好……百里屠苏连忙稳住情绪,稍作片刻调息,方让黑眸恢复了正常。仔细打量了下现下的身躯,有些虚弱,苍白修长的手指,心中的复杂纠缠缭绕。这一世,欧阳少恭没有害人,也不会害人了罢……但他的心,为何还这般疼痛,也许,就像他自己所说,他是那样的信任他,全无怀疑,而他却全然只当他是一颗棋子……心中的隐隐的不甘,怨愤,难道,你对我当真无情至此? 平静片刻,屠苏总算是暂时接受了现状,心说现下总不能给自己一刀了事,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自己的身体在何处吧。百里屠苏试了试将自己的功力,却发现很快便运用自如,果真先生的修为不浅……只是手上没了焚寂甚至连把普通的刀剑都没有,着实不方便。只得随意结果了个山贼夺下一把砍刀,虽隐隐觉得与自己的形象并不是很相配,眼下也别无他法了。 记忆里的翻云寨还是那个样子,沉云雾笼,阴阴不得光照。百里屠苏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山寨找到了内部……这才刚走近,便隐隐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好!那些妖怪好像又来了!”“这次……这次是要抓谁去炼药……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钱,苏家有的是钱!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他抿了抿唇,忍住心中的微颤走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青蓝衣衫的青年站在牢房里。 “你是……?”“少恭!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救我的么?这里危险,你快走,快走。”方兰生依旧是那个咋咋呼呼的模样,眼里满满的担忧与惊喜,藏不住的依赖。果然,他不记得前世……“受人之托,来救你们出去。”面对方兰生的热情,百里屠苏着实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欧阳少恭,自是应付不来。“少恭你说什么?受人之托?难道是我二姐?不可能!你手无缚鸡之力二姐怎么会放任你来送死……”方兰生不敢置信地跺了跺脚,又摇了摇头。 “……”百里屠苏决定暂时不去理会他,转头对着另一人说道:“你便是苏文吧?苏家给我看过你的画像。”那唤作苏文的男子急忙道:“是爹和娘让你来的?那快、快放我出去,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那些山贼不是人,根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听说他们把活人丢到大锅里去煮!用来炼让人吃了力气变大、变妖怪的丹药!!” 百里屠苏点了点头:“待我取了软筋散的解药,便救你们出去。”方兰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少恭,你为何不回我的话,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活像个木头似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中了软筋散?”“……”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百里屠苏心中一惊,不好,这还是前世欧阳先生所道,他顺理成章地说了出来。“你该不会,是妖怪变成的少恭想要谋害我们吧!” 方兰生思索了一会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我就知道的模样”……“妖怪!你把少恭怎么了!居然敢抢他的身体?本少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百里屠苏转过身子:“我速去速回。”说罢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便大步离去。 转到主厅解决掉让人厌恶的山贼,百里屠苏甩了甩手中已然裂口的长刀,叹了口气,扔在了一边,又重新在尸体旁寻了把带上,心说下了山定要去寻回焚寂。他四处找了找,除了装着佛珠和的包裹和那块玉横,却没有发现装着解药的包裹……百里屠苏愣住了,怎么会? ………… 不消片刻他便回想起来,自己,不就是欧阳少恭?既然没有被抓,又怎么会被夺走包裹,想来那些解药也好好地躺在袖袋中罢!那我,刚才说那句穿帮的话,不是自己找打…… ………… 算了…… 百里屠苏默默地看一眼地上的山寨大王,一脚将其踢到了一边,提着包裹便往内部去了。 兜兜转转回到内部,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啰啰嗦嗦的捕快,百里屠苏将袖中的解药递给方兰生,并把包裹递了过去。“匪首已诛,山上半妖也所剩无几。但仍须赶在天黑前下山,以免夜长梦多。”“啊,都是我们被抢走的那些东西。”方兰生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不由惊喜道:“哈哈,我的紫檀佛珠!这下再也不怕那些半人半妖的怪物了!子曰“君子求诸己”,所以说凡事还是得靠自己啊……看来,你是真的少恭不是妖怪了!不过少恭,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冷着连当木头就可以变强?那加上本少爷的独门佛法,不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 百里屠苏一瞬间觉得脑袋后面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只得面无表情道:“莫要多言,现在,小、小兰……你且让他们服下解药,尽早下山。”百里屠苏只觉得生生打了个寒颤,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我知道了……”方兰生只觉得这一声被“欧阳少恭”喊出来活生生冷的掉了一地的冰渣子,哆嗦了一下,连忙分发解药去了。 折腾了半天,众人才好歹出了阴郁笼罩的翻云寨,百里屠苏看了看低低的乌云,心底沉了三分。自己 的身躯,没有在这里出现,他,也没有出现……这心中细小的失望,竟是滋生开来。“哇,终于出来了,少恭少恭,你可真厉害,看来修仙问道果然是有好处的。嘿嘿,不过本少爷也不差……看我的神佛拳把妖怪统统打倒!”身边方兰生跃跃欲试的声音拉回了百里屠苏思绪,妖物,玉横犹在,他不能放任自流。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次,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改变些什么…… “就此别过。” 山寨门口,百里屠苏转身道。“别过?欧阳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回琴川吗?”“少恭你要去哪儿?不跟我们回去?”方兰生显然吃了一惊,许是想到家中还有个河东狮一般的二姐,不由抖了三下。“你们走官道,我往雾灵山涧方向。”淡淡应道,百里屠苏看了眼方兰生:“早些回去,莫让方家二姐担忧。如今家人安在,自当珍重。”我不想,再看见前世的悲痛欲绝,悔不当初。方兰生傻了眼:“少恭,你……你算了,去了一趟青玉坛,你怎么都改了性子了……”嘀咕了几句,也算是应声。“多谢欧阳先生救命之恩!”身后传来连连道谢的声音,百里屠苏有些不自在地抚了抚衣袖,大步而去。 章二 风晴雪 雾灵山涧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如梦似幻,百里屠苏坐在草地上稍作休息,看了看袋中的玉横,暗暗下了 决心,他是定要寻找这剩余的玉横的,不能再让它吸人魂魄。记得前世是去寻了瑾娘卜卦,不如明日启 程往江都一寻,也许,能找到“百里屠苏”也说不定,只是心中那份隐隐的期待,究竟是什么呢…… “咪呜呜……”细碎的响动,草丛旁钻出一只金色的狐狸,屠苏一愣,这是……襄铃?眼底不由自 主就温柔了下来,抬手揉了揉小狐狸金黄色的软毛,襄铃,真不知道这一世,你能不能找到你的娘亲。 “咪呜咪……”小狐狸似乎是很享受一般蹭了蹭百里屠苏的手掌,安静地在一旁蜷缩起来。暖日的风 静静地爱抚着面庞,鼻间尽是花草芳香,虫影翻飞,蝶舞翩翩,青绿色满布了整个林间,青葱如玉的 脆嫩。自己好像,有很久,都没有这么释然过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是时候重新开始了。屠苏 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角,欧阳先生,渡魂的生生世世疼痛如昔,屠苏已一一品尝,你的孤独与寂寞, 让你贪婪而疯狂,终究走上绝路。如今,重新开始的人生,屠苏也该学着慢慢放下心中的怨愤,就让 屠苏的魂魄陪着你,伴着你重走这一遭,可好? 潺潺的水声袭来,扰了屠苏的思绪。 水声……莫不是…… 连忙起身寻着水声而去,果不其然,湖中女子纤细的身躯竟让屠苏险些鼻尖酸涩。心中翻腾的, 是喜悦?是思念?还是……数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晴雪,晴雪,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屠苏终 是要负了你的一片真情。即使如此,不如不相见。屠苏转身欲走时,却听风晴雪道了一声:“…… 咦?”糟、糟了……被发现了。 “姑、姑娘,在下唐突!实是无意中到此,并非有意窥看!”风晴雪好奇地看着眼前温文儒雅 却面色木然,现下尴尬不已的长发男子,道:“窥看……?哦——我明白了,你就是所谓的“淫 贼”吧?婆婆和我说过,人间有许多男子喜欢偷偷摸摸看女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 晴雪看来,也没有任何的记忆,不过……又是,淫贼……百里屠苏只觉得头上青筋冒了冒,只 得尴尬地解释道:“不是!在下并非、并非——”风晴雪从水中漫步走出,走到百里屠苏跟前, 眼里是止不住的好奇:“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淫贼呢,嘻,待我好好看个清楚~” 说罢风晴雪步步紧逼,百里屠苏步步后退,最后靠在树上,双目紧闭,别、别过来了,现在我 可是欧阳少恭,先生恐怕从来都没像自己这么丢脸过……风晴雪不解地摸了摸下巴:“两只眼睛一 个鼻子一张嘴……没什么不同嘛……”分明是俊朗飘逸温文尔雅! “姑娘可否、可否先将衣服穿上?”明明是说过一遍的话,怎么到现在还是舌头打架。“嘻, 看我的定云索~啊,没想到真的定住了,那个店里的人没骗我呢,可惜只有一个,就这么用掉了…” 糟了,忘了晴雪还有这一手,百里屠苏暗暗叫苦,索性这次没有焚寂在旁…… “婆婆说,是淫贼都不会大方承认自己是的,所以啊~我决定,还是要教训你一下,你的 东西就归我啰!”谁知到,风晴雪调皮一笑,抬手摇了摇自己刚从“欧阳少恭”身上摸来的青 玉碎片,“!!”玉横!百里屠苏心里焦急万分,该死,自己怎么如此疏忽大意!“快把玉横 放下!此物、此物不可随意乱拿!”“哎?原来它叫玉横啊,名字真好听。这样吧,淫贼,你要 是追上我,我就把它还给你~就这么说定了!” 你不要自说自话我没有答应…… 还有……“我不是淫贼!!” 风晴雪一边将衣服穿好,一边咕哝道:“哎呀,肚子饿了……得去吃饭~听说定云索可 以把人定住半个时辰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开,等一下好了你要快点追上来哦~ ”说罢便 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 百里屠苏沉默了。 玉横,玉横被晴雪带走了…… 看来不去琴川,是不行了…… 章三 琴川故人 来到琴川故地,街上人头攒动,热闹如昔。百里屠苏站在人群中,心中百感交集,当 初因为那场瘟疫,这里,宛若死城。先生,你看到了么,那些鲜活的生命,是多么美好,就 算是人生苦短……你道天不怜长琴,你所做又有何不同……现在,屠苏且伴你再走琴川了。 今日便是朔月,不过此时煞气却并没有在欧阳少恭的身体上存留。一路上,有人友善 地与他招呼着:“欧阳大夫……欧阳先生……”他都一一点头回应,瞧,先生,这么多人, 还认得你呢。不知不觉之中,便已入夜,百里屠苏依着记忆力的路线,寻到了路边,果真看 见晴雪坐在路边的墙上,巧笑倩兮。“嘻嘻,淫贼,你怎么现在才追上来呀?”“休要多 言,玉横还来……”“我仔细瞧了瞧这块玉,好像大有来头呢,不过好像是碎了几块,你 从哪儿得来的?玉,为什么会碎了呢?还有,你叫它玉横,可是它明明是半圆的,为什么 不叫它玉圆呢?”“……”它为什么叫这个我怎么知道……“快、快把玉横还我!”心里 的愧疚告诉自己,还是尽量不要跟风晴雪太过靠近,免得再让她伤心,于是摆做冷漠的模 样冷声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偏想要知道,嘻,一定是很有趣的。”风晴雪把玉横收到 怀里,“既然这是你的秘密,那~我们来换吧,人界就是喜欢换来换去,我告诉你我的一 个秘密,淫贼你就把这碎玉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风晴雪轻巧地跳下墙头,背着双手、 眨了眨眼。“我不叫淫贼……”有些无力地申明道,屠苏只想着,不能让那邪物伤了晴雪 才好,可是怎么才能拿回来——“对哦,那你叫什么?”“我——在下欧阳少恭。” “我叫风晴雪,交个朋友吧,你这人满好玩的,这天这么暖和,你穿这么多不热么?” 我是挺热的但是先生没有第二件衣服了。不对,这不是重点。“不早了,还约了刚认识的 朋友一起放灯呢!我要走了。这儿的规矩我懂,打胜了才能发话,不如哪天我们比试一次, 要是我赢了,一定要告诉我这块玉的事情哦!”风晴雪把玉横放在屠苏的手上,微微一笑。 这就,拿回来了,还好—— “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小小,假如看到一个金色的毛团,告诉我行么,我没有恶意 的,就是想摸摸它。”“……”为什么,是小小……“嘻嘻,你的名字可不好称呼,少这 个字跟小长的挺像的,就叫你小小了,多好听。”风晴雪看上去很是满意自己的想法。“休 要胡乱相称!!”“哈哈,那么小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先生若要知 道自己的名字成了欧阳小小估计会放沧海龙吟吧…… 百里屠苏看着风晴雪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玉横收好后,总算是松了口 气,想起来今日似乎在琴川有灯会,那晚,在船头,有先生静坐抚琴,晴雪在对岸放灯, 他道一声先生高志,无怪乎琴曲中隐有沧海龙吟之象,却没有听出他琴声里的不甘与冷 寂。那人道:“古来有“琴心剑魄”一说,琴与剑冥冥之中似有天定之缘。”可琴心、剑 魄,今又何在……罢,如今,多想这些作甚,还是早些把事情解决为妙。 回到客栈,不出所料,屠苏看见那只金色的狐狸蹲在自己的房里,“少恭哥哥。” 小狐狸摇晃几下便成了熟悉的少女模样,有些胆怯地叫道。我……襄铃是来江南找娘, 可是一直一直都找不到……在山上玩的时候就被那些大块头抓去了……要不是少恭哥哥 来救……那时候在山洞里,身体动不了,可是你们讲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一定要报答 少恭哥哥的救命之恩!少恭哥哥叫襄铃做什么,襄铃就做什么——“不必。翻云寨中我 只为救人,对你何来救命之恩?雾灵山涧中见你真身,便已知你是狐妖,人与妖本非同 路,你且去吧。”百里屠苏叹道,接下来,他便要去寻找玉横,还是莫要让襄铃再跟着 自己犯险为好。 襄铃呜咽道:“呜呜呜……少恭哥哥是不是嫌弃襄铃没用,连人都变不好……有时候、 有时候耳朵和尾巴还露出来……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会、会扑蝴蝶……还会抓虫 子……少恭哥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呜呜呜……” ……那时候,先生是怎么应对来着?百里屠苏揉了揉有点痛的头,“今日太过劳累, 襄铃还是早些休息吧。”“呜……那襄铃,襄铃明天再来找少恭哥哥……”少女离去 后,屠苏觉得这几日自己叹气的次数简直是比上一世加起来还要多了几倍。 疲劳了一天,百里屠苏决定早些洗浴就寝,想着便唤来小二要了热水,不一会儿, 屋中便已然是热气袅袅,模糊了视线,蒸腾的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倏的心跳就 快了那么几分,屠苏解衣扣的手指也就停顿住了,这是,先生的,身体……我这算 不算是,窥探?咳我在想些什么,都是大男人怕甚……百里屠苏“镇定”地宽衣解 带,立刻闭了眼 把自己扔进浴桶。热水浸润了肌肤,将僵硬酸胀的肢体放松开来。想来先生并不经 常动作,虽是能够适应自己的剑术,动作多了便觉得有些疲乏了。抬手揉了揉肩, 手下细腻的触感让屠苏有些晃神。 先生常年,都是抚琴作诗的那样吧,恩,还会研读医书,览遍古今。细细看来, 欧阳先生的眉目生的极好,温温润润却又不乏棱角。只是,那双应该执笔书画,切 脉问诊的双手却沾满鲜血,那满腹的经纶却送上了歧路,那样风姿卓绝的男子,却 变得疯狂冷血……曾今的恨,早在那焚寂火海烧成了迷茫的灰烬,当他再次走过那 人经过的路时,却变得茫然起来,恨,又不恨……只化作生生的疼痛,绞索着心脏。 或许天意,如此?让我成为你,让我走一走你曾经走过的路,让我,把曾今的谦谦 君子,带回故土。也许有朝一日,屠苏能再听先生之曲…… 章四 虞山 翌日清晨,屠苏早早便起了身,寻到侠义榜处随意接了几个委托,换回了些银两, 便准备由虞山珍珠滩渡江,转到江都寻找瑾娘。不料刚走到琴川郊外,便听见少 女清亮的声音:“少恭哥哥!少恭哥哥等等我……”百里屠苏有些头痛地停下脚 步,回头一看,果然是襄铃:“襄铃,此去绝非玩乐,一路上艰难险阻无法说尽, 莫要胡闹。” 襄铃跺了跺脚,喘了几口气道:“襄铃才没有胡闹,襄铃、襄铃是要跟着少恭 哥哥报恩的,艰险,襄铃不怕!”百里屠苏自认没有欧阳先生的好口才劝服面前 的少女,只得认命的点点头:“罢,要跟便跟吧。”襄铃开心地拍手道:“少恭 哥哥真好……”……还是快些找回自己的身躯比较好……百里屠苏如是想到。 待二人走远后,一红衣女子从树后绕出,掩嘴一笑:“看来百里公子竟是错入了 少恭的身躯,眼下,可有好戏瞧了。” 虞山的景色很是不错,一路上襄铃都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忍不住 去扑捉那翩飞的蝴蝶,或是采摘了花朵,跑到自己跟前笑眯眯地献宝:“少恭 哥哥,好看么?”怎么往日跟在自己身边,倒不见她这么欢腾,难道果然是欧 阳先生的样子看上去比较好接近? 百里屠苏难得有些小郁闷。走到一处时,只听见隐隐约约有人的声音:“少恭、 少恭——”百里屠苏脸一黑,不会是——“咦?襄铃好像听见怪怪的声音……” 屠苏倒是突然一闪,就听“砰”的一声响,一个影子从树上摔了下来:“哎哟!! 疼疼疼!屁股要开花了!这两天真倒霉!总是摔啊摔的……”真的,是,方兰 生——没错,这个倒霉鬼就是方家“逃婚中”的小少爷,方小公子方兰生。他还 是,跟来了。 “嘻嘻……”襄铃走到兰生的跟前,笑的很开心地说:“少恭哥哥,你看那个 人好傻哦,看起来笨笨的——”……其实你说的挺对的。百里屠苏板着一张脸 看着方兰生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还念念有词:“好傻好傻好傻……”嘴角莫名抽 了几下:“小……”闭上嘴,再叫这个名字他百里屠苏就真的要成百里少恭 了……“兰生,你莫要胡闹,还不赶快回去!” 方兰生抗议道:“没、这次不是胡闹!少恭,你一定要帮我!我从半夜就等 在这儿了……唉,男人啊,就是难啊,少恭你听我说……”方兰生将昨日的 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听罢,百里屠苏只淡淡道,“姻缘天定,何不见一见 孙家小姐,反要逃婚?莫要错过。” 方兰生夸张地手舞足蹈,眉头都打结到了一处去,拧成个川子:“这才不叫 逃婚,我根本没答应娶那什么小姐!少恭你知道的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昨天夜里我可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那个 女妖怪也对我虎视眈眈——” 百里屠苏有些无语地扶了扶额,就听见襄铃生气地说:“女妖怪又怎么了? 女妖怪哪里惹到你?!”然后又是一番争论,这时方兰生凑过来拽着自己的 袖子,“少恭,你难道忍心看好兄弟去死?”“……”百里屠苏看了眼袖子, 下意识退了三步,“随你,自己不后悔便好。莫让方家人担心。” 说罢转身往前去了,方兰生心喜的同时却又有些疑惑,这几天的少恭也太奇 怪了,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个性子……难道修道的人都会变成木头?不过从 他身上带来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倒是让方兰生并未做多怀疑,“少恭,你倒是 等等我啊……” “哼,胆小鬼,非要跟着少恭哥哥,少恭哥哥,等等襄铃。”方兰生看了眼, 呆呆地说:“原来,她叫襄铃,这名儿,还真好听。” “少恭,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回青玉坛么?”方兰生好奇道。“不,去江 都。”“江都?你去那儿做什么?”“找人。”……少恭你说话怎么变得这么 简练了。方兰生看了看“欧阳少恭”不带表情的侧脸,还是絮絮叨叨着:“少 恭我跟你说…………”百里屠苏并未搭话,却在看不见的角落,微微弯起了唇 角—— “唔,走了这么久,襄铃肚子有些饿了。”襄铃首先停下了脚步,眼巴巴 地看着自己,方兰生第一个搭话:“襄铃你饿了,我、我去采些果子给你吃?” 襄铃扭过头:“不要,呆瓜,襄铃不爱吃果子。”“……呆、呆瓜。”方兰生 再次石化在原地。 “看招!”屠苏身形一闪便避过一掌,“是你?”襄铃惊呼道,“坏人! 为什么要害少恭哥哥!还说、还说要把我买走……”风晴雪好奇地看了看眼 前的少女:“你是谁?认识我?” “哼,我知道是你坏人。”襄铃不满道。“小小,你怎么能躲开呢?连眉毛都 不动一下。”“……”百里屠苏觉得冷汗落了一地,“不要随便叫小、小。” 僵硬地转过脸,却看到风晴雪身后的红衣女子轻移莲步而来,红玉……你也来 了。红玉笑了笑:“妹妹实在好心,怎地偷袭别人还要先出声示意?” 方兰生又开始大惊小怪的女妖怪长女妖怪短了起来。百里屠苏只得出声解释: “她并非妖类,身上只得一缕凛然剑意。”红玉轻轻一笑:“公子还是这般敏 锐,无论,何时。”说罢炸了眨眼。!!百里屠苏一惊之下看向红玉,难道! 红玉摇了摇头,仿佛在说, 莫要惊慌,原来,你都记得,而且,还知道我… 心里不禁有一丝喜悦。 “既能相识即是有缘,两位姑娘不如一同在此休息便是。”红玉轻轻一福:“小 女子红玉,如此,便和妹妹叨扰诸位了。”风晴雪自然是很高兴,跑过去和襄铃 搭起了话,方兰生则跑去寻找些干粮生火造饭,百里屠苏起身看了眼红玉,便走 到了远处静谧之处。 “百里公子,别来无恙。” 红玉飘然而至,笑道。“红玉怎地认出我来。”屠 苏有些不解。“自是带着前世记忆,看见公子举止,便已了然一二。”“如此。” 屠苏点了点头,“公子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变成少恭?”屠苏摇了摇头,有些茫然, “那,公子作何打算,不如随我回天墉城向主人问询?”“不必,先寻到我,我 自己再说。何况,师尊怕是也不记得从前。”百里屠苏将长发拨开,平淡地看着 远方的火光。 “红玉可曾想过,为何又回到从前。”红玉只是掩嘴轻笑:“红玉不知,也想 不到,只是天意如此,便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此,走一步算一步,看个人 造化如何了。”屠苏点头应道。“公子所言极是,只不过这一次,定不会再像 从前。”像是读懂了自己心中所想,红玉了然的模样倒叫自己有些不自在。“回 去吧,他们会担心。” 刚回到原地,百里屠苏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听见风晴雪说道:“我有从家乡带 来的调味香粉,自己配的哦,可是以前在家里,大哥和婆婆总是有好多好多事, 都不和我一块儿吃饭,这 回终 于可以请人尝尝了~” 百里屠苏猛然站起身来,脸色有些诡异:“我有东西落在林子里了,我去寻来…” 说罢竟是有些慌忙地走了,只听见襄铃不解地声音:“少恭哥哥他怎么了?” 那毕生难忘的,果子,他可不想再尝一遍,脸色有些发青地摇摇头,屠苏不知 不觉便走到了林子的深处,却听见有什么争吵声传来,那声音似乎十分……耳 熟…… 章五 “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你这混账!肇临师弟被你所害,尸骨未寒,你竟 然还敢私逃下山!”这声音,是肇其!他说“百里屠苏”,难 道!屠苏心里一阵缩紧,几步上前避在了树后,只见几名紫衣 的男女正手执长剑对着一个黑衣少年,少年低垂着头,并未搭 话,领头的紫衣少女面带怒色的对肇其道:“住口!师兄才不 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可他逃出门派,不正是 心中有鬼?”女子不理会,反而转头堆那少年说道:“屠苏师 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她姣好 的面容满是期望,眉头却深锁起来:“师妹不信,你怎么可能 害死肇临师弟嘛,戒律长老年纪大了,就会不分青红皂白乱说 一通……我去求师父,他是掌门,让他跟戒律长老说,不许把 你关起来~等到执剑长老出关,执剑长老肯定会替你洗刷冤屈 的。”女子关切的语气让树后的屠苏心中一动,芙蕖师妹…… “呵……”本来低头的黑衣少年却蓦地冷笑了几声,猛然抬起 头来,冰冷的黑眸带了浓浓的杀意。面前芙蕖几人被吓的愣在 原地,“屠、屠苏师兄?”“百里屠苏”竟是笑了开来,笑中 含煞,一步一步逼近几人,“师妹当真信得屠苏?” 芙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竟是一动都不敢动弹,声音也 很是颤抖:“当、当然……”黑衣少年眯起了双眼,冷笑几 声,“若是不离开,便会被当成凶手任人羞辱,如同几位现 在这般,这滋味可当真、 美、妙。”话语刚落抬手便是一 记残魄引袭向肇其!“百里屠苏你做什么!!”“屠苏师兄 不要!”尖叫与惊恐的声音混成一片,肇其只觉得浑身的血 液都被冻结,脚僵硬的移不开步子,四周人张张合合着却听 不见声响,难道今日我命休矣?他下意识闭上眼,等待剧痛 袭来,却只听一声巨响,有什么气体将他堪堪推开几步,他 下意识地睁开眼,只看见一杏黄衣衫的青年手执一把……砍 刀?面无表情的样子还真跟那个百里屠苏有的一拼……而 一旁的“百里屠苏”的表情却很是诡异,面上赤橙黄绿青蓝 紫的变了个不停,最后恢复冷静的苍白。芙蕖有些诧异,后 怕地抚了抚胸口。从来没见过屠苏师兄这般可怕的样子,也 从来没见过屠苏师兄的表情可以变化的这么快。 呼,总算是拦下了,没伤人性命。百里屠苏看了看对 面的自己,放下了长刀,“先生,你还记得我么。”“呵, 少侠好本事,如此这般倒是叫在下好生惊讶……”像是总 算弄清楚对面自己的身体里装着的是曾今的半身魂魄,而 他欧阳少恭却莫名成了百里屠苏。欧阳少恭啊欧阳少恭, 任你饱览群书,经历千年,万万没有料到蓬莱一别,再次 睁眼开来,自己竟变成了一身南疆玄衣打扮的短发少年。 怕是做梦也不曾想到吧?再次重生的地方是天墉城山脚 下,他几经周折终是回到了琴川,想要找寻回自己的身 体。身体里的魂魄之力已然开始残缺,每次动用法术也 让自己越发疲惫。忽然想到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和百 里屠苏应该是往江都方向去寻瑾娘,便连忙赶了过来, 不料却被这几个天墉城弟子拦住,少恭自是想狠下心解 决这几个麻烦,反正,你已经恨我入骨,再多杀几人, 又当如何?想到此,少恭冷冷一笑:“少侠这是何意? 这几人可是要将在下,也就是‘少侠’之躯捉回。” “有屠苏在,没人能把先生带走,自然有先生在,也没 人能动的了屠苏。”对面自己模样的百里屠苏却是微微 勾起唇角,让欧阳少恭心底一惊,分明是自己的面容, 怎地,心却漏了一拍似的……“既然已恍若隔世,前尘 已了,先生又何必再作杀孽。”百里屠苏走进来,平淡 的声音敲进欧阳少恭心中,“屠苏师兄,你们在说什么 呢?芙蕖听不懂,师兄你还是快随师妹回去吧!” 百里屠苏冷淡地回头:“你们并无证据,休要言之凿 凿!芙蕖姑娘,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年幼无知,你掌 门师伯至多罚你面壁几日。”芙蕖闻言大惊,“公子 是何人,怎地知道我们是、是偷偷跑出来的……” “哪儿来的外人!欺人太甚!待抓了百里屠苏,直接 押回昆仑山认罪!”一旁律义装腔作势道。“不可 以!”芙蕖娇声怒斥。 “哟~怎地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天墉城了不起 吗?喜欢以多欺少?”远远传来红玉的声音,百里屠 苏放下心来,回身一看,果不其然,红玉见他久久未 归便放心不下领着众人寻来了。“就是就是,不许你 们欺负人!”“听了半天,好奇怪……那个人没有说 是他做的,怎么你们还这样凶巴巴?”风晴雪奇怪地 摇了摇头,律义见来人众多心道不好,连忙叫道:“方 才大家都有见到百里屠苏是要对我派中人下手,他们跟 百里屠苏是一伙的,一并抓了!”言罢便提剑向着“百 里屠苏”而去。欧阳少恭冷笑几声,刚要动手还击,却 被一旁的屠苏拦下,“先生莫动,我已言明,有屠苏在 的一日,便不准任何人动先生。”言罢丢下手中长刀, 取过欧阳少恭背后的焚寂便与天墉城弟子战在一处。 “你……”欧阳少恭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手挽剑 花一招玄真剑打的肇其几人连连后退,他的剑法虽然隔世 却依旧精湛不已,一招一式一收一顿之间尽是流畅自然, 好一个百里屠苏,当真,不简单。忽略心中莫名的悸动, 欧阳少恭只当是看到自己舞剑的模样很是惊奇罢了。 一番较量后,肇其几人都纷纷落败,百里屠苏横剑而立, 冷言道:“技不如人,还不滚?!”方兰生倒是有些不可 思议地喃喃自语道:“居然赢、赢了……看来我还是挺强 的嘛,哈哈!我说你们几个,别仗着自己人多,就欺负那 个木头脸,本少爷呢,可是会伸张正义的,对吧少恭!” 百里屠苏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方兰生看着自己一副等待夸 奖的模样,又看了看对面满脸上写着我不是木头脸的欧阳 少恭,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律义恶狠狠地打断:“我 们天墉城处理家务事,岂容你们这些外人横加干涉!居然还 敢动手伤人!百里屠苏,你这个怪物,不束手就擒,还伙同 了这些人对同门不利!”怪物……欧阳少恭的脸色慢慢阴沉 下去,他仿佛看到了昔日相伴的爱人亲友,那憎恨惊恐的口 吻,一遍遍骂自己是怪物的模样,他黑色的眸子开始慢慢变 红,当下大笑出声:“在下不知,没有真凭实据便对同门大 打出手的人,有何资格,在这里妄自狂言乱语,在下不需要 伙同其他人,单凭一人,请你们一战!”言罢抬手间九霄环 佩搭在臂间,泠然的杀气瞬间翻腾开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肇其几人被少恭的的杀气震慑的倒 退几步,眼里满满是慌张与惧怕。欧阳少恭一阵冷笑,都是 些贪生怕死的无用之辈,满嘴的冠冕堂皇,实在可笑。这些 人留在世上也是无用……“先生不可。”少恭刚要动作却被 百里屠苏一把拦下,少年纤细的手腕被紧紧抓住,他取下他 的琴,然后静静地站在他的前面,没有多置一词。“少侠究 竟何意。”烦躁不安的感觉在内心翻腾,欧阳少恭觉得自己 的内心竟然是七上八下的,他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屑,又有 些……意外的感动?“我说过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芙蕖姑 娘,带着他们快走吧,我不想动手。”记忆里自己的身躯为什 么有了一种高大的感觉,仿佛那半身的魂魄竟然让自己一瞬间 有了心安的错觉……欧阳少恭不自在地冷哼一声,将琴收起, 避在了屠苏身后。芙蕖点点头:“…………我知道了……”她 不舍地看了眼百里屠苏,道:“那……师兄你多保重,芙蕖, 芙蕖等着你回来……这位公子,我师兄,就麻烦你照顾了。” 律义不满地插嘴:“师姐!怎能就这样放过他?!”芙蕖柳眉 倒竖,“多说什么!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姐,现在就跟我回 去!”说罢便走在了前面,肇其心有不甘地放着狠话:“今日 便罢,待大师兄来收拾你!还有啊,等执剑长老出关,有你受 的!不肖弟子!”百里屠苏挡住向少恭投来的恶意的眼神,冷 冷道:“有胆再说一遍!” 芙蕖回头怒斥:“肇其!还不快走!”她又看了眼静默不语的 “百里屠苏”依依不舍地回身离去。看够了戏的众人总算是松 了口气,方兰生首先发难道:“我说少恭啊,这个木头脸是什 么人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干嘛这么护着他万一他要是真杀 人、人了……呢。”看见“欧阳少恭”递来不善的眼神方兰生 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呵,小兰当真有趣的很,看来,他什 么都不记得了。”少恭略带邪气的弯弯唇,附在屠苏耳边轻声 说。“先生!”别用我的脸做出这种表情啊!百里屠苏只觉得 看着眼前的“自己”笑的一脸邪魅有种脱力的感觉,抚了抚 额,“兰生,他、他是百里屠苏,是我的……很重要的人。” 言罢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欧阳少恭,不知道这么说先生会不会 生气。少恭却没有多少反应,只是略低了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百里……屠苏?”风晴雪愣了一下,盯着眼前黑衣的少年, 目不转睛。“晴雪妹妹怎么了?”红玉碰了碰她的手臂, “恩,没什么,觉得这名字挺耳熟的,似乎,在哪儿听过。” 她还记得?欧阳少恭看了眼屠苏,只见他有些紧张地摇了摇 头,握紧了双手。“想来可能是妹妹与百里公子前世有缘 才觉得熟悉。”红玉轻轻一笑,“诶,前世?”风晴雪歪了 歪头,“真有,这么个说法么。”“这是自然。”“红玉。” 百里屠苏突然出声,目光里带了一丝警告。“好了姐姐不多 说了,妹妹也别多想了。”红玉以为屠苏害羞,便掩嘴一笑 不再多言。“好了,都回去吧,天色不早,早些休息,明日 我便去往江都,先……屠苏你且跟我同去。”欧阳少恭挑眉 道:“哦?在下为何要与少侠同行?”“就凭,我占有的, 先生之躯。”凑近少恭耳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欧 阳少恭顿时觉得头顶冒烟,却又无可奈何。也罢,待我想办 法夺回自己的躯体,再与你算账。“诶。小小你要去江都么? 我也要去。”晴雪接话道。“讨厌,你凭什么要跟着我少恭 哥哥。”襄铃连忙拽住屠苏的袖子,一脸防备。“就是就是, 女妖怪和妹妹还是赶紧走吧。”方兰生附和着,心道这么多 人都霸着少恭真是够麻烦的,还妨碍了我和小襄铃……不过面 前这个木头脸怎么这么熟悉呢,少恭说他是,很重要的人?我 怎么不知道,不好少恭不是给什么人给骗了吧,不行我一定要 牢牢看住这人才是。“为什么不能跟着,小小没有意见的对吧。 我只是,没去过江都,想去见识见识罢了。”“晴雪妹子要去, 姐姐自然也同去。”红玉自是知道那二人之间的乾坤,有些警 惕地看了眼漫不经心的“百里屠苏”。少恭心思缜密,若是带 着前世记忆,不知道会不会再起杀心。只不过他现在是百里公 子的躯体,倒是可以暂时放下心来。“你你你!你不能去。” 方兰生显然是被女妖怪吓的不清。“猴儿怎地这般大惊小怪。” 红玉好笑地看了眼方兰生,这猴儿,转了世还是这个咋呼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都莫要再闹,晴雪姑娘,你我非亲 非故,此去凶险难料,早些离去为好。”百里屠苏淡淡开口, “为什么,小小,我们不是朋友么,有危险,我才更要去。而 且,我还要去找我大哥……江都,江都说不定有大哥的消息呢。” 风晴雪一副坚定的样子。“……”“她想去,少侠又何必多加阻 拦,莫要坏了佳人好意才是。”欧阳少恭似乎是听够了自己的名 字莫名变成了“小小”,有些不悦地开口打断几人争执,径自走 到一旁闭目休息。“……好吧。自己小心为上。”百里屠苏无奈 地点点头。夜,慢慢深沉起来…… 章六 江都之行(上) 江风习习,伴着一丝暖意,却不恼人。欧阳少恭端坐在甲板上,抬手 抚了抚琴弦,平静的面容不带一丝感情。“先生为何不弹奏一曲。”船 舱走来一人,杏黄的长衫依旧,乌黑的发随意盘在肩头,温文儒雅。欧 阳少恭侧过头来,双眼迷茫:“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的模样,现 下看来,却是这般。”百里屠苏径自走到他身侧,撩袍席地而坐。“屠 苏也从未想到,可以用一个新的身份,看自己,看先生。”纤长的手指 转为常年卧剑所带的薄茧,有力而刚劲,拨了拨琴弦,随意泻出少许妙 音婉婉。“呵,我们,竟还能有这么一天,平静而坐,再奏一曲高山流 水。”少恭的心被江风缓缓抚过,从未有过的安逸与宁静,仿佛只要这 个人坐在身边,天大的事,也能过去。“先生如若愿意,屠苏便一直伴 在先生左右,直到,散作荒魂。”百里屠苏仰头看着蔚蓝的天,不由自 主地就这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是想陪着这个人,想要永远 陪在他身边,让他永远永远不再寂寞,也许这样,他就变回那个温文尔 雅的欧阳先生……也许是梦中他在他身体里的一次次渡魂,滋生在心底 的深切的痛,一体同魂的他,真真实实触碰到了他千年而过的伤痕。 “少侠这是怜悯在下?呵,怜悯一个仇人,少侠可真是悲天悯人。”琴 弦锵出声响,险些断裂,欧阳少恭冷下了眸子,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走到这一步,巽芳离去,众叛亲离,功败垂成,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到最后,自己才发现,不过是想要…… 想要变成正常人,而不是个怪物……有家人,有朋友,自己,无非是不 甘那一道天命,亲缘情缘尽毁。长久的孤独,让自己的心越发贪婪,越 发疯狂,疯狂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想要得到,想要得 到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个人,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他 却可以拥有那么多,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清醒的时候,他已成 了他,少恭一瞬间突然很想发笑,难道,就是因为他好奇为何百里屠苏 会比他拥有的多,就让他亲自来体验一回么? 看着百里屠苏长久的沉默,欧阳少恭心底有些发凉,正待起身离去,却 被那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他的手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滑到肘部,让他再 次坐下,转而十指相握。“先生,为何一定要歪曲我的想法。”少年的 声音带了叹息的无奈。“先生请看。”举起的相握的双手,竟是那样的 契合,仿佛他们本身就应该相握。“先生对屠苏来说,亦师亦友,再者 屠苏也是先生的一半,屠苏不解先生,又有何人,能解。”少恭有些沉 醉在他温和平淡的声音里,有些茫然的朦胧。“屠苏知道先生不甘,亦 愿意帮先生找回原来的自己,只要,先生能放弃用极端的方法,只要, 先生不弃。”他仿佛透过自己的身体,看见少年温暖的魂魄,与他紧紧 相依,坚定的黑眸带着丝丝温柔。“你,难道可以忘记那些血海深仇, 不要骗我……”欧阳少恭终于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而颤抖。“屠苏没 有办法忘记。”看到少恭的眼神一黯,却又紧了紧自己握住的手,“已 经隔世了的仇怨,就算手刃先生,又有何意义?不如从现在起,让屠苏 牢牢看着先生,不让先生再有机会作恶。屠苏会把先生,一点儿,一点 儿变回,那个我所认识的,欧阳少恭。如果,娘要怪罪,就让屠苏,陪 着先生,一起魂飞魄散……”百里屠苏将他的手放在琴上,看着欧阳少 恭紧紧闭着的双眼,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我,答应你,相信你一 次,我会试着,慢慢放下,只是,这不一定会成功。”欧阳少恭终究是 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已经孤寂了很久,如同快要淹死在海中的人,紧紧 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如果,如果你无法让我信任,那么,我宁可 再次卷起蓬莱之火,将我们焚烧殆尽……“没关系,先生,愿意尝试, 便好,屠苏必当竭尽所能——”江水被风吹起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将船 只一点一点推向彼岸…… “对了,少侠,在下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上岸的时候,欧阳少恭 突然若有所思地回头道。“先生请讲。”“在下让少侠的肥……海东青 先行飞往江都等待,已经两天了,在下是怕它饿久了……少侠你去哪 儿?”“买猪肉。” 章七 江都之行(下) 下了船之后,“欧阳少恭”便匆匆离去,众人则随意地在四处闲逛, 反正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风晴雪初来乍到,还是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 奇,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红玉在一家古老的兵器店门口久久驻足, 一旁的正主欧阳先生见方兰生好奇的目光一直打量在自己身上,不由好 笑道:“方小公子这是对在下百般好奇么?”方兰生呆了一下,嘀嘀咕 咕地转过头去,心说还以为这个家伙是个木头脸原来不是的不过还是觉 得叫他木头脸比较顺口诶这到底是为什么…… “呆瓜你在说些什么呢?嘀嘀咕咕的。”襄铃在一旁瞧了不解道。“没、 没什么。”连连摆摆手,方兰生几步跟上黑衣的少恭:“那个,你到底是 什么人啊?我都没听少恭提过你。”少恭听到这话脸色有点诡异,他停了 步伐,仔细打量了下方兰生,好整以暇地开口:“哦?少恭他,没有跟你 提过在下?”对方慵懒调侃的口吻让方兰生莫名的有种熟悉感,“呃,真 没、没有。”“可是在下却从少恭那里,得知不少方小公子的事情呢。” 看着方兰生果不其然睁大的眼睛和紧张的模样,欧阳少恭笑的更加开心, “少恭他、他都说什么了?!”“他说,小兰你虽然琴棋书画无所擅长, 但是女工针线庖厨,倒是样样精通,如若为女子,当可嫁了。”少恭板着 百里屠苏与生俱来的木头脸,一本正经地说完,留下石化在原地的方兰生, 大步离开。 回到客栈稍作休息后,百里屠苏这才来到少恭门前:“先生。”“少侠有 何事。”少恭倚在门上微微呵欠,怎么这么疲倦。“先生可是没休息好?” 屠苏蹙了眉看他,“早些动用了仙术,无妨,少侠是否是有事找在下相谈?” 屠苏这才反应过来,“请先生与屠苏往花满楼去寻瑾娘,为玉横所在卜上一 卦。”玉横,听到这儿少恭清醒了一些,“少侠还是要寻找玉横?”“自然, 不能任其为祸人间。”“呵,那在下自然奉陪。”“什么玉横,我也要去。” 方兰生突然就从楼梯拐角出现了,百里屠苏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倒是他这 一嗓子嚷的风晴雪几人也都跟了过来,导致了现在一行人杵在花满楼门口的现 状。 “少恭,你要找的那个玉、玉横的,是什么啊?”方兰生有些哆嗦的看了眼眼 前的屋子,迷茫不解,迎风招展的花满楼三个大字,周围有娇媚的女子时不时 地冲他们轻笑示意,这、这不是…“哟~~几位公子怎么还带了女人来找乐子? 花满楼白天可不做生意。”百里屠苏刚要答话,却见一女子施施然走来,娇笑 着道。“烦请这位姑娘通报一声,欧阳少恭特来拜会瑾娘。”屠苏学着前世先 生的样子双手拢袖施礼道,“这位俊哥哥认识我们老板呀……啧啧,难怪~老板 就爱你这样眉目清军的俊哥哥,嘻嘻,你等着啊~”女子促狭地眨着眼,扇子轻 轻地拍了拍“少恭”的肩头,“我……我不是……”尴尬地想要解释,那女子 却笑着摆手:“别说了,奴家懂得。”说罢进屋去了。“这这这……”方兰生 颤抖着点着指尖,“此地门楼俗艳,女子言行轻佻,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烟花风 月之地?”红玉在身后掩唇而笑:“猴儿这才明白。”“少恭,你怎么能够把 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来啊啊啊?”百里屠苏皱了皱眉,只得开口安抚:“稍安毋 躁,进去便知。”“进去,进去就迟了!”众人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抱头抓狂的 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风晴雪倒是若有所思地扶住了下颌:“少恭说这儿住着 会占卜的人,那他不就是祭司吗?原来这就是祭司的房子呀,难怪修得这么漂 亮~”红玉心知她是想到了幽都,只是看了看正一脸严肃的“欧阳少恭”一眼, 没有多言语。却在这时,一声响亮的鹰啼,百里屠苏惊喜地抬头:“阿翔!” 阿翔的体型倒是较前世轻盈了许多,也对,先生又不是自己,顿顿给阿翔买的 都是肉食,难怪……阿翔似乎嗅到了百里屠苏魂魄的气息,亲昵地停在了他的 肩头,啄了啄他的长发。“哇,好大一只肥鸡,少恭你什么时候养的?”阿翔 恼怒地瞪了一眼方兰生,“……”“欧阳公子,老板请你们进去~”那个叫翠眉 儿的姑娘却是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百里屠苏正要发作的火气,“多谢姑娘。”他颔 首行礼。“谢什么,奴家给你跑腿儿,心里甜得很。”方兰生打了个冷颤,连忙 跟着众人匆匆进了花满楼,红玉往前走了几步,却看见欧阳少恭迟疑地看了看花 满楼,似乎不愿进去。“百里公子为何不进去。”红玉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红 玉姑娘既然已经知道在下和百里屠苏之间的秘密,就不要再装了罢。”欧阳少恭 摇头道。“少恭果然如前世一般厉害。”红玉只是笑了笑,“不及红玉敏锐。” “小女子并没有其他意思,如今,百里公子既然不再计较,只要少恭能与大家和 平相处,自然是极好。”红玉微微叹了口气,这人,还是像以前那么心高气傲。 “呵,红玉认为,在下是否有心,再害一次?”欧阳少恭将手放在门上,“其 实,因为百里公子,少恭心中,早已不想了罢。”红玉说罢便进了屋子,留下少 恭一人静静地站在门口“我,当真不想了么……” “如此,有劳瑾娘,多谢。”当少恭进去的时候,只看见盛装打扮的瑾娘微微一 福笑道:“少恭还跟用跟我客气,这纸条收好便是,玉横的事儿,你自己也要多 加小心。晴雪姑娘,记住姐姐的话,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 火阑珊处。”风晴雪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以后,姑娘就明白 了,这位,是?”刚看见径自走到众人身后默不作声的黑衣少年,瑾娘有些 惊奇。“啊,这位,这是百里屠苏,是在下的挚友。”百里屠苏如是说道。“哦? 挚友?”明显不是很相信的瑾娘凑近那黑衣少年看了看,“这位少侠面相很是奇怪 啊,容我一算。”说罢便回到了厅内。“?这个木头脸有什么奇怪的?”方兰生 摸了摸下巴,“顶多呢,就是把少恭的个性也带的跟个木头似的。”欧阳少恭内心 心道小兰你真是不长记性看来下次还得好好“关照”一下你。“阿嚏!这天气怎么 有点冷。”方兰生莫明地冷战了一下。不消一会儿,瑾娘走了出来,“奇了,奇了, 这位公子原本是大凶的命相,却不知道为何改了轨迹,而且,与……”纤长的手指 指向一旁杵着的“欧阳少恭”,“与少恭你的命相混在了一起,显示的混乱无比却 又隐隐有规律可循。”欧阳少恭心中一紧,这怕说的便是自己与百里屠苏互换了魂 魄导致命盘错乱吧。“可有、可有不详?”他开口问道。“这才是奇怪之处,唯一 的征兆,却是……”瑾娘犹豫地看了二人一眼。“是什么?”百里屠苏也有些紧张, 不会是……“却是你们二人同时,红鸾星动。”瑾娘话音一落,就看见面前多了两 尊石雕。良久,百里屠苏板着一张脸拱手道:“多谢瑾娘相助,就不多加打扰了, 告辞。”“诶,还想问问他阿宝的事呢,走的这么快。”瑾娘看着“欧阳少恭”匆 匆离开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小那样,应该是害羞了吧。”风晴雪歪了歪头, “咳,那么,我们也告辞了。”红玉福了一福,便带着还在呆滞中的其他人离开了 花满楼。 “少恭……少恭他,红鸾星动,红鸾星动,还有木头脸……”方兰生莫名其妙地红 了脸。“猴儿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红玉看了他一眼,“没、没什么,没什么。” 方兰生抓了抓后脑勺,不再言语。 章八 桃花谷之夜 这厢,百里屠苏站在了肉摊的跟前,有些为难的看着跟他赌气的阿翔,最终还是 叹了口气:“两块五花肉,要最好的。”看着阿翔吃的欢腾的模样,百里屠苏略感 心安。阿翔回来了,先生也在身边,兰生晴雪都平安无事,如果一直这样 下去……对了,江都这里,似乎会遇上晴雪的大哥,等会儿带着晴雪去见尹千觞好 了。还有,什么红鸾星动……红晕染上面颊,说的一定是晴雪的事,不过先生的, 难道说的是襄铃?红玉?不会是尹千觞罢……我又在胡思乱想这些作甚,百里屠苏 连连摇了摇头,带着阿翔便往回走去。 而在远方,却有人有些急躁不安。“亏你是本座手下的人,怎的办事如此马虎!” 黑袍男子不怒自威的声音让面前的银发男子不由后退了几步,“呐、呐我也不是故 意的……”“好了好了,推动命盘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就莫要再怪罪灵陌小友了。 如此说来,也是吾等不是,本以为合并吾等几人之力,便可万无一失……谁知功亏一 篑,只顿了半晌,便让长琴和那孩子的魂魄错了位,还把时间退早了三刻……”灰 衣男子扶额叹息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大神又何必自责。”女子的声音温和 有力,抚平众人的焦虑。“哼,倒不如本座自己来。若不是因为……本座怎地会和你 们这些自命不凡之辈合作。”黑袍男子不屑地一甩衣袖,站在一旁。 女子倒并未动怒,只是对着那唤作灵陌的男子道:“灵陌,善后之事可安排妥当?” “自然,伏羲是不会抓到我们擅改命盘的把柄的。再过几日,法器修复,我便亲自去 将他二人归位。”“这次再办砸了,你自去领罚。”黑袍男子道。“哎哟,大人, 相信我啦……”银发男子炸了眨眼,保证道。“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尊者,接下来 的事情,就要劳烦你了。”“本座允诺的事,自然会做到。”不耐烦的摇摇手,黑袍 男子瞬间消失在眼前。“那么,就看那两个孩子,自己的了……”一直没有出声的白 衣男子抬起头来,看着火光陷入沉默…… 回到客栈后,屠苏便来到晴雪的门口,踟蹰着:我到底,怎么跟她说比较合适。 “咦,小小,你找我么?”晴雪刚从外面转悠回来,就看见“欧阳少恭”想敲门 又摇了摇头,好奇道,“咳,晴雪姑娘,在下,我……”屠屠苏心底有些慌神,难道 要说,晴 雪,你大哥在大街上喝酒,要不咱俩去看看?“还姑娘什么,叫我晴雪就好了。嘻嘻, 小小是有话要跟我说么。”晴雪笑了笑,认识那么久了,小小还是一副拘谨的模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忍不住地关心他……“晴雪,有一个人,你一定很想见 到……” 赌坊的门口,看见风晴雪把那落魄的男子扶起来,满脸的惊喜,百里屠苏只是淡 淡地看着,转身离开。晴雪,希望这一世,你和你大哥,能够相认。他却没有看见, 那醉酒的男子在他身后,向他递来复杂的目光。 ———————————————————————————————————————— “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仙人太子长琴,于不周山行止无端,招致弥天大祸,天柱 崩塌,生灵涂炭,三届旷日奔走,终平劫难!天官:然溯源穷流,今天降责罚!即日起, 祝融、共工往渤海之东无底归墟思过千年!太子长琴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轮回之 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 “永生永世孤独,该是如何绝望…………如坠深渊……求出无期……不如……以焚寂之火 毁掉所有一切……把世间化为灰烬焦土……”“不!先生不要!”猛然惊醒,百里屠苏喘 着粗气,只觉得浑身冰冷。平静了片刻,他看着窗外沉寂的夜空,突然就翻身下了床推门 而去。 欧阳少恭此时也并未入睡,新的躯体中煞气并未消除,总是让他有些自控不住,只好 将仙灵之气不断输送以压制。一番折腾下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知道是自己的魂魄之 力又一次衰减。少恭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木窗,静静而立,月色就这么闯进屋内,洒了 一地的银辉。“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他的声音有些 低沉,似有似无地飘零在偌大的屋子里,丝毫没有打扰那一室的静谧。却在此时,有敲门 声响起,三下,不轻不重。“屠苏可有打扰到先生安寝。”门口果然是自己模样的百里屠 苏,欧阳少恭笑了一声,径自走到床榻边,“尚未入睡,少侠不必介怀。”“先生,夜深 露重,多加一件外袍再起身。”像是不满他只着单衣便下地走动,屠苏取来外裳为他披上。 “也对,在下也得好好照顾少侠之躯才行。”少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抬头笑道。百里 屠苏却摇了摇头,“屠苏担心的,是先生。”少恭愣了愣,转过头看着手心:“少侠深夜 造访,所为何事?”“方才,梦魇缠身,屠苏看见先生……”“哦?看见在下如何?”少 恭漫不经心地问道。“看见先生前世,太子长琴……”“少侠想说什么。”眯了眯眼,欧 阳少恭抬起头来。“先生,心中怨愤时,都会做些什么呢。”“呵,作甚,你不是已经知 道了么。”“先生若是不介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这是,何处?”翠色的荷花池畔,一池菡萏娇嫩可人,屋前田地开阔,有绿草如茵, 少恭惊奇地看了看四处的景色,又看了眼席地而坐的百里屠苏,问道。“前世的时候,是 晴雪带我来到此处。她把这叫做,桃花谷。”“桃花谷?”哪儿来的桃花……屠苏站起身 来,少恭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然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狡黠,“这桃花……自然是等着 别人来种。”“……?” “你让在下来此,就是为了帮你种桃花?”少恭不是很熟练地铲了铲土,将桃花苗扶正, 他那平日优雅的样子早就不复存在,沾了泥土的双手双颊,不甚灵活的动作,倒让那个如 玉如英的欧阳先生,多了一丝真实的气息。“先生以为如何?”屠苏用铁铲将土轻轻拍实, 又取来肥料,细心地浇灌。“在下,觉得赏花容易,这种起来,倒是真 真不易。”好不容易种下一排,早已汗水淋漓。“后人只知赏花容易,却不知这栽花人是 何等辛劳,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生,擦擦脸。”屠苏递来一块汗巾,“多谢 少侠。”欧阳少恭擦拭着汗水,心里却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满足。“晴雪说过,这里灵力充 足,很快,就能看见桃花了。”走到湖畔坐下,屠苏仰头看着星空,“晴雪姑娘对少侠, 倒是情深义重。”似乎是想到了巽芳,少恭的眼里,也多了一丝温柔。“屠苏却无法再对 晴雪做任何承诺。”“……也许,除了渡魂,还有方法可以……”少恭沉默了一会儿,有 些迟疑地开口。“屠苏现在,只想陪着先生,完成我们的承诺。”屠苏看了看天空,“流 星。”流星的坠落很快,带着长长的缀尾,滑过夜幕的天空,坠入远方。“很美的流星。” “在下常想,为何会有流星。”少恭舒了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看着漫天的星光闪 烁着,“听师妹说,流星,寄托了太多人的愿望,终究支撑不住,便滑落星空。想来世人 的心愿是何其的多,连星星,都承受不住……”少恭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想要的,太多 了么……”“所以我想,若是学会满足,那么一定,也就很容易幸福。”屠苏转头看着欧 阳少恭思索着的侧脸,道,“小时候,娘骂了我,或者是被同门误会时,我也常常这么看 着星空,这漫天的繁星,让我感觉到一种一望无垠的广阔,也让我看到自己是有多么渺小, 这么一来,那些困扰,也不过如此了。”屠苏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少恭的耳畔,心口有点热 涨的感觉,却并非难受。他抬起头,听着虫鸣悦耳,繁星点点,生生落入了眼底,敲碎了 一池冰凌.“少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在下,也许,这往事的种种,也不会发生。”“可 是,没有了先生,屠苏,又在何方?” 章九 甘泉村 翌日,方兰生打着呵欠坐在大厅,慢悠悠地吃着早点:“我说少恭,昨晚本来想去找 你说说话,结果等了半晌都不见人,你上哪儿去了?”百里屠苏看了眼一旁端坐着当没听 见的先生,只好开口:“昨夜,与屠苏外出观星,这才,回来晚了些。”“咳……噗……” 兰生一口茶呛着了,倒是百里屠苏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杯子和欧阳少恭的杯子挪开,还很 淡定地吧椅子稍微搬开了些。“少恭,你没发烧吧?你和这个木头、头脸去观星?怎么说 也应该是和晴雪去才对吧?”“哦?为何少恭与在下前去,便让方小公子这般惊讶?”百 里屠苏看见欧阳少恭身后仿佛有一条狐狸尾巴在晃啊晃啊,果断选择了闭上嘴,眼观鼻,鼻 观心。“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观的!”方兰生果然一脚踩进陷阱,还浑然不知。“那敢 问方小公子,昨夜可是来寻少恭谈心?”“是、是啊。”“那么你们两个大男人,又有什么 可谈的呢?”百里屠苏叹了口气,看着张口结舌的方兰生,无言地拽了拽少恭的袖子,看着 那人得意的样子,不由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好了,都不要再闹了,寻找玉横要紧。依瑾娘所言,往江都城西北自有机缘。昨日与城 中打听,经城郊去西北,一村落名唤“甘泉村”,可到那附近探察一番,再作打算。”屠 苏看了众人。“玉横,究竟是个什么呢?”风晴雪好奇道,“此物吸人魂魄,留在世间定 当为祸。”百里屠苏避重就轻道,青玉坛的事情,他们还是少知为妙。“这么个邪物,那 定然是要将它找出来了。”方兰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了,晴雪,怎么没见到他?” 屠苏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下四周,并未见到尹千觞的影子。“小小是说尹大哥么,他昨 天就走了,好像,是说下次有缘会见到的。”风晴雪低头看了看地板,满满的失落。“晴 雪姑娘不必伤心,若是有缘,走到哪儿,都是能见的。”欧阳少恭瞥了屠苏一眼,带她去 见千觞的事儿,居然连我都不知。百里屠苏摸摸鼻子,别开了视线。“恩,我知道了,嘻, 谢谢你,苏苏。”风晴雪重新笑了起来。“可以走了么?”屠苏起身道。“嘿,这甘泉村 听名字该是个风光秀丽之地,也许又可以大饱眼福了。”方兰生一副很兴奋的模样。“猴 儿逃婚倒像是出门远游,吃喝玩乐好不快活~”红玉跟在后面掩唇而笑。“谁逃婚了?! 本少爷这是义无反顾助少恭一臂之力!”百里屠苏扶额:“还不快走。”“这就来、这就 来!” 江都的郊外,屠苏看着襄铃依依不舍地回望着茶棚的方向,走到了少恭身边:“不知道那 位姜离姑娘,是否就是襄铃的娘。”“是也好,不是也罢,若是她以后想念,自可以回头 来寻。”少恭淡淡地回了一句,“走罢,天色不早了。” --------------------------------------------------------------------------- 众人来到甘泉村的时候,已然临近傍晚,方兰生上前四处打量了下,“甘、泉、村—— 就是这儿了吧?”襄铃拍着手道:“真的有好多水耶~”远处走来一位老翁,有些疑惑地说 道:“……几位是?”“我等由江都而来,有事在身,敢问老丈可有借宿之处?”屠苏自是 记得,这村里的乾坤,但礼数犹不可废。“……咱们村子啊,地方小得很,不方便外人 留宿,我看你们——”此时,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老丈的话,“裴公,远来即是客,让他 们住我那里就是。”顺着裴公的视线众人看见了一个年轻的身影,“云平你……这么早就回 来了啊?”“也不早了,再说只是去采些草药,又不是什么大事。”被唤作云平的年轻人微 微一笑,“裴公您的风寒刚好没多久,怎么就出来了呢?还是回屋多歇息歇息,客人由我招 呼吧。” 裴公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们慢说……我先走了……云平你……你可不要怠慢了人 家啊。”“裴公尽管放心。幸会。鄙人洛云平,是甘泉村的村长。”方兰生有些不可置信地 看着面前的人:“还以为村长和镇长什么的,都是只有活了大把年纪的老爷爷才能当上……” 百里屠苏看兰生晴雪和洛云平交谈起来,蹙起眉头,“百里公子,我们还要随他去藤仙洞 么?”红玉忧心地轻轻问道。“无妨,这次已然知晓,提前防备便是。”屠苏上前一步拱手 道:“敢问洛村长,可知晓玉横一物?”言罢将袖中玉石取出,并将事情大概道清。“……几 个月前,有个重伤之人倒在村口,我们将他带进村里,请了大夫,可是那伤太重了,大夫也没 办法,没多久那个人就过世了。临死前,他拿出一小块玉石给我,说正是为了这件宝物才被人 所害……那东西不会就是玉横碎片吧?”洛云平迟疑道。“不知玉石现在何处?”“……我、 我怕招来祸事,将它藏到了村中藤仙洞里,那山洞白天会不断涌出泉水,只有晚上才能进入。” “如此,有劳村长取来或让我等亲自取来一看,事后定会答谢。”“我不要什么报酬,那东西 本来就不属于甘泉村,当然该还给你们。……欧阳公子,你刚才说……用玉横碎片的力量炼药, 会炼出邪物,人服下后是祸不是福,这种……这种离奇事儿,都是真的?”屠苏应道:“千真 万确。”洛云平点点头:“……我明白了,入夜以后我就带你们进藤仙洞。眼下天还没黑,你 们在村子里随意逛逛好了,要是累了,可以去我家小睡一会儿。我家就在竹桥那边,好认。” “承情。”百里屠苏一抱拳便与众人离去。 襄铃小孩子心性,忙着与兰生、晴雪去水中捉鱼,倒是红玉还是有些忧虑地在一旁,欧阳 少恭看了看四周:“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那位洛云平村长会将我们困在藤仙洞与怪物裹腹?” 红玉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而且那玉横碎片是在洛云平的身上,并非在那藤仙洞中。”百里 屠苏淡然道:“屠苏记得,只是如若不去这一遭,怕是他也不肯轻易交出玉横。”“那么百里 少侠这是要大伙儿陪你再冒一次险?”欧阳少恭有些嘲讽的语气让红玉有些不满:“少恭此话 欠妥,百里公子岂是这样的人。”“先生可是担忧大家。”屠苏上扬的嘴角让欧阳少恭有些许 不自在,冷哼了一声,转开了头。“屠苏心中有数,定不会让大家陷入困境。”红玉轻笑一 声,这欧阳少恭,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想着却看到百里屠苏的目光一直跟着已经走开了 的少恭,疑惑浮上心头。“百里公子,恕红玉僭越,敢问公子对少恭,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百里屠苏略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红玉为何有此一问。”“公子前世与少恭,亦师亦 友,可少恭却偏偏是公子的仇人,今世公子对他却百般维护,关心有加,仿佛……已经不再怨 恨?”屠苏被红玉一语说的硬生生的愣在原地,他,对先生……“我承认,刚刚醒来的时候, 心中的仇恨的确是让我想要手刃先生报我族人血海深仇。可无奈我之躯体便是先生躯体,还莫 名地回到了翻云寨,将一切重新来过。”屠苏慢慢地回忆着,“饶是我再过冷静,也被吓的不 清,却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先生之躯在此,为我之魂魄所占,这算不算是前世的债,让 今世来偿还?我虽恨他,却无法动他,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再次遇上兰生,我不由得发现这是 命运的轮回再次向我开启。我为何不以欧阳先生之躯,来赎他前世罪孽?”红玉似乎是懂了些 什么,“公子为何不想办法夺回自己的躯体?再……报仇?”“夺回……?”百里屠苏猛然抬 起头,如石子坠入湖泊,荡起层层涟漪。他为何,从来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与先生各归其 位?那他到底还要不要,报这个仇……乱了的心,让百里屠苏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我、我 不知……我没有想过,我只想着,既然天意让我做一次先生,我便好好地做一次,也让欧阳先 生能够好好地做一次百里屠苏,而不再去极端地争夺那些虚幻的永恒,只是真实地活着。” “我在醒来之时,曾经走过了先生渡魂之时的路,我生生地感受到魂魄被撕裂的疼痛,永生永 世的孤独,求出无期,被曾今那么重要的亲人、爱人当做怪物一般的对待,混乱的记忆,疯狂 的心。尹千觞曾经说过,少恭只是个孤独的孩子,他的可恶、可恨,却又如此的让人疼惜。我 们不是欧阳少恭,不明白那是怎样的痛苦,只道他的心如千年寒冰般冰冷无情,却不知他的多 情早已在千年的岁月里,被多少次践踏、被多少次丢弃。也许,他只是少了一个,能够陪伴他 的人,懂他、理解他罢了。百里屠苏何其有幸,前世得师尊爱惜怜惜的教导的,得晴雪一片深 情,得红玉兰生之友谊不离不弃。屠苏愚笨,不知日后可否与他各归其位,只求当下,所有的 人,都能在一处好好活着……”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长的句子,百里屠苏一字一句,缓缓 道来,红玉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这个少年善良坚定的心,“原来如此,是红玉多心了。其实 这样也未尝不好,前世的蓬莱之火已将那个满身罪恶的少恭化为灰烬,今世的他,为何不能有 恕罪的机会。若是公子与少恭无法各归其位,少恭才华横溢,公子将其带回正轨,也未尝不是 世人之福。”说到这红玉微微一福,“红玉多言望公子见谅,不过是杞人忧天,如今的少恭, 在公子的陪伴下,已然去了三分戾气。前尘往事,早已不可挽回,红玉希望公子在玉横事后, 能够慢慢忘记昔日的仇恨,与晴雪妹妹长相厮守,再续前缘。”百里屠苏点头谢过红玉便大步 离去,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下活着的人,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心中的那丝不甘 不愿,究竟,是为了谁……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百里屠苏几人随着洛云平来到了藤仙洞,屠苏让阿翔守在洞口,对着红 玉使了个眼色,红玉了然地跟在了洛云平身后。“都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来到藤仙洞内,方兰生感叹了一声:“想不到这下面竟然别有洞天,还以为只是个小山洞……” 风晴雪忍不住向旁边走去:“是个漂亮地方呀,说不定可以捉到许多好虫子~”屠苏却拦住了晴 雪的步子,“小小?”晴雪有些不解。“无甚,小心为上。”“嘻嘻,小小可真好。”风晴雪笑 道。“各位小心脚下。这里白天涌水、晚上枯水,所以十分潮湿。在下将那玉石藏在洞内最深处, 要麻烦几位多费脚力了。”屠苏点头,“还请带路。” 越往深处走,百里屠苏只觉得那熟悉的妖气越发强烈,他警惕地看了眼前面的洛云平,将手放 在了焚寂上。“不走了么?难道就在这?刚才不是说在最深处?”看见洛云平突然停下,方兰生 不解道。“大家小心!”红玉祭出双刃舞出暗香,想拦住洛云平去路,不料那妖物却分出层层幻 影,一时让众人慌了手脚,百里屠苏拔剑将几人护在身后,连连斩杀几个幻象,只见红玉剑舞刚 息,洛云平早已趁乱封住了出口,逃出洞外。“少恭哥哥!这是——”襄铃惊呼一声,方兰生捶 了几下洞口:“喂——!你做什么?!放我们出去!!卑鄙!无胆鼠辈!背后动手脚算什么英雄 好汉!”“兰生,莫要做无用之事,看好襄铃。”百里屠苏冷静下来,他知道那些藤妖便隐藏在 深处,此刻万万不能大意。“公子,是红玉疏忽大意。”红玉自责地摇了摇头,“无妨,妖物狡 猾,防不胜防。红玉不必太过自责。”屠苏看了眼一直没有开口的少恭,走过去轻声道:“先 生?”少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少侠有事?”他自然是没有慌张,反正那藤妖对于眼前的少年 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对手,何况红玉和风晴雪都在,她二人对毒物也可抵御,哪里轮的到他来 操心……“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屠苏似乎是看到了他内心所想,轻轻拱手道。“哦?少侠这 话,可是说错了对象。”“先生之能,屠苏自是清楚,屠苏,信先生。”少恭愣了愣,百里屠苏,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哼,真是多事。”嘴上虽然是不饶人,欧阳少恭却依旧取出了九 霄环佩,走到了百里屠苏的身侧,与他并肩?这倒是新奇,有趣。 风晴雪突然道:“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襄铃小心!”方兰生眼看藤条伸来,连忙开 掌结印,生生将其打退三步,藤条吃痛,却又气势汹汹地返回,冲着方兰生就是一鞭甩过,同时 四面八方有数根藤条冲着众人袭来,“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方兰生手上印记不停,将襄铃 牢牢护在身后,风晴雪红玉也纷纷加入战局,百里屠苏长剑在握,脚下踩着仙风云体,剑剑凌厉 ,欧阳少恭护在了他的背后,以琴曲之力拉开结界,一曲沧海龙吟更是震得藤妖肢体粉碎,霎时 间冷光四射,只听琴音锵锵,少恭纤长的手指拢捻复挑,长袖翻飞间曲音化作利剑直直斩下偷袭 至兰生面前的毒藤,兰生连连后退几步,“这、这毒物真是够狠的,不过本少爷绝不是没本事, 襄铃你躲好了,看我的!”净化的蓝色印记四散开来,几人心中好笑,这个方兰生还是这么要面 子。屠苏心中一喜,先生与他配合的倒是十分默契,一前一后之间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番恶斗之 下那藤妖总算是暂时退了回去,也给了几人喘息的机会。“到底是什么怪物?!黏黏乎乎,还看 得见血肉……太恶心了!”方兰生有些虚脱地靠在石门旁连连作呕。“这藤条样貌的怪物似是不 止一只,其气息足以致毒致残,须得小心应付。”红玉收起双剑,查看了下惊吓过度的襄铃, “小玲儿怕是吸入了过度的毒气,有些神志不清了。”众人仔细一看,襄铃的脸色有些发青,果 真是中毒的模样。“糟了!襄铃、襄铃不会有事吧?”方兰生紧张道。“先生身上可带有解毒丹 药。”屠苏急急向少恭问道。“……”少侠你这个榆木脑袋,丹药不都在你自己身上,那是我的 身体你给我忘了么。欧阳少恭一脸头痛的样子才让百里屠苏想起来这茬,尴尬地在自己身上找出 了解毒的丹药喂襄铃服下,襄铃唔了一声,悠悠转醒。“哇,少恭,还是你厉害。襄铃总算是醒 了。”方兰生松了口气。“少恭、哥哥,谢谢……”襄铃还是有些虚弱,百里屠苏把剩余的解毒 丹药分给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此时地上竟响起了刺啦刺啦的声音,“苍天啊!又、 又活过来了么?!那恶心怪物也会自己疗伤!”“不好!看它模样,只怕那些藤条是要追来。” 屠苏当机立断:“带上襄玲!快走!” 逃至洞口后,红玉才道:“那怪物受了重创,适才疗伤,怕是只复原十之四五,定会比我们 慢上许多,但也只能避得一时……”方兰生握紧了手中的佛珠:“大不了和它再拼一次!谁怕 谁!”却在此时,洞门被打开了,一丝光亮照的众人都不由眯起了眼,是裴公他们,红玉心中了 然连忙带着襄铃离开藤仙洞。 “感谢老天,总算还赶得及……你们……都还好吧?”方兰生愤愤道:“半点也不好!简直是九 死一生惊心动魄险象环生险遭不测死里逃生!那个痛苦不堪啊——”百里屠苏一眼看过去他才哼 了一声不在言语。 洛云平不可置信地说:“裴公你、你们怎么能——诶!我见房里没人,就担心是来了这儿!果 然……”“……云平,把那东西还给人家,让他们走吧……”“是啊……这样损阴德……往后 要遭多大报应,都是一条条人命啊……”老人哀伤的语气让众人都迷茫万分。屠苏自是知晓发 生了什么,只是玉横还在洛云平手里,只得听他们将事情一一道来。“果真是青玉坛的叛徒, 做的孽。”方兰生摇了摇头,无言以对。红玉突然一声惊呼:“它追来了。”屠苏刚想拔剑, 却见飞剑腾空而来,将藤条制在原地。不好,是,师兄来了。 陵越看了眼毫无反应的“百里屠苏”,还是抱拳道:“在下凌越,昆仑山天墉城门下。”洛云 平难以置信地倒退几步:“昆仑山……?!相隔万里,众位道长就算一心除妖,用得着特地来 我们这小村子?!”陵越冷冷看他一眼:“本不为此怪而来,如今亲眼目睹,亦不会任其逞凶 伤人。你身为妖类,混迹人群,安分度日便罢,偏纵怪行凶,罪大恶极,还敢心存怨谤?!” 如此恶行,按理当诛!” 几位老人连连匆匆跪下求情,洛云平闭目道:“罢了,是我咎由自取……不用污了几位道 长的手,我会给出一个交代,只求一人做事一人当,和村子里其他人全无关系。欧阳公子,对不 住,害你们险些丢了性命……这碎片还给你,但愿欧阳公子能早些找回玉横……不让这东西再害 惨别人……”说罢将玉横碎片交到了屠苏手里,百里屠苏沉默着点了点头。洛云平不舍得看了几 位老人一眼,转身便进了石洞,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封闭……“不!云平,云平,门、门打不 开!怎么会!”红玉叹息道:“洛云平的妖力并不强,却似乎十分擅长禁锢之术,这门上附有 他的法力,自是由他控制。”屠苏愣愣地看着自己阻拦不及的手,有些自责,总是知道洛云平 会以身殉葬,他仍无法阻拦……也许,这就是那个妖让自己安心的最好结局…… 陵卫惊愕道:“大师兄,这个妖……”陵越若有所思道:“……求仁得仁吗?以此了结,可谓 用心良苦。想不到妖亦有如此性情,虽行差踏错,却不失有情有义。陵隐,你去将三位老人先 送回村中,令其安睡,以免一时伤心过度,承受不起。”陵隐拱手道:“是。”霎时间,门口 便只剩了陵越与屠苏几人。 “与我回去,未有师命便私自下山,成何体统?!”陵越转身便对“百里屠苏”发难道。 少恭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却见那天墉城弟子朝自己走来,有些玩味地看了眼虽面无表情 但早已焦急万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百里屠苏本人。“陵越道长,在下并非百里屠苏,所 以自然也不会跟你回去。”“!!”几人皆是错愕震惊在原地。 章十 铁柱观归位 上 “胡闹什么!你不是百里屠苏,还能是谁?莫非你仍是心有不满?肇临之死尚未彻查, 戒律长老便将你禁于思过崖,确有不妥,但身为晚辈,怎可与长辈动气?!”陵越愣了半 晌,顿时黑了一张脸,长袖一甩,不满道。“在下说了,在下并非百里屠苏,也对令师弟 的死毫不知情。陵越道长,还是请回吧。”欧阳少恭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摊了摊手,开玩 笑,他可不想帮百里屠苏背这个黑锅。陵越厉道:“胡闹!!你可知这般妄为,只会越 发惹人生疑!有此孽徒,师尊颜面置于何地?!”孽……徒?欧阳少恭冷冷看了一眼面 前的男子,有些不屑地冷哼一声,“尚未查明真相,便将人关起,随意污蔑,言辞凿 凿……亏你们还是堂堂天墉城门下,竟是如此是、非、不、分。”少恭没说一句,都让 陵越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才几日不见,这个面冷不善言辞的师弟却突然 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而他身上却隐隐传出对自己的一种敌意,陵越暗暗吃了一惊,莫非 他真的不是屠苏师弟?还是被附了身……“陵越道长,可否听在下一言。”屠苏情急之 下只得打断二人的话,他可没料到先生会直接否认自己是百里屠苏,言辞之下对陵越师 兄已有不满。一面,是他的师兄,一面,是在他躯体内的先生……他自然不能让他二人 对战。“这位道友是何人,怎地得知陵越名姓。”陵越看了眼一旁杏黄衣衫的青年,蹙 眉道,这人,好生熟悉的感觉……“在下欧阳少恭,乃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门下弟子, 百里少侠受在下所托,寻找门中一件失物。此物甚是重要,若无法寻回,恐会祸害百姓, 故少侠亦是存着仁义之心,方才为此耽搁。”百里屠苏有些别扭回忆了下先生前世所言, 一一道出,少恭瞥了他一眼,少侠记性倒是不错。百里屠苏头疼地看了他一眼,托先生 的福。“青玉坛……?不就是数月前掌门易位那个……”“……见笑。”陵越打量了他 几眼,摇摇头:“道友有难,我等理应倾力相帮,待我回去禀明掌门,或可遣人助你。 然而师弟既犯门规,不便滞于山下,须得由我领回,亲自看管,待师尊出关后再作定夺。” 欧阳少恭已然有些不耐:“既然这位道长不听在下劝说,那么,请了。”先生!百里屠 苏刚欲制止,却听陵越道:“那么,拔你的剑。五载光阴转瞬即逝,那之后再也无缘与 师弟试剑,实乃心头大憾,若要一战,求之不得!”欧阳少恭冷笑几声,心说我可无剑 与你试。这是几个熟悉的身影瞬时闪现,百里屠苏警觉避过几道符咒,“青玉坛弟子?” “有请丹芷长老速回青玉坛!本以为长老仍在江都,却不料跑来此地,让我们好找。” 几名青玉坛弟子身后。似乎是寂桐的模样,欧阳少恭心中一颤,他知道,那是,巽芳。 可如今……他不能跟他们走,百里屠苏,也不能。“少恭小心!”方兰生急生叫道,百 里屠苏采步轻移,瞬息而动,捏起剑诀,一招玄真剑已然发出,将青玉坛几人连连击退 几步,倒是一旁的陵越看见,倒吸了一口冷气,青玉坛门人,怎地会使出我天墉城剑术! 再看欧阳少恭,撩袍而坐,臂弯上一把伏羲式样琴,抬手作拨弦状。“!!”陵越只觉 得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道……难道……这、这怎么可能! “可恶,长老何时学的剑术!快撤!”青玉坛几人自知不可能是“欧阳少恭”的对手, 连忙故伎重演施起闪行之术逃之夭夭,方兰生正待追上去,却被百里屠苏一把拦下,“穷 寇莫追,襄铃有伤在身,兰生并不主剑术,晴雪红玉。带他二人速速离去。”“可是…… 少恭!他们?好吧……”知道情况严重,方兰生也放下了不甘,红玉轻言道:“公子保 重。”便带着几人离开。 “陵越道长…………!!”屠苏刚要回身却觉得身上被禁锢住了,再看欧阳少恭,也同 样如此。“灵虚三才阵!”该死,竟然又如此大意。“既已入阵,不必妄想逃脱!你二 人身份可疑,待回到门派请师尊亲自查看!”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在了铁柱观牢房内,百里屠苏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少侠总算 是醒了?”一旁的欧阳少恭闭着双眼端坐着,“先生……又到了铁柱观内么。”叹了口 气,若是自己再小心一点……先生也不会跟着自己……“少侠又在想些什么。”看着百 里屠苏变来变去的脸色,欧阳少恭叹了口气。自己也太过大意了,却也是这几日连连消 耗,刚才欲施力抵御之时,竟是觉得魂魄瞬间如撕裂般的疼痛,叫自己险些一头栽倒, 若不是被那道人所制住,他恐怕早已倒下。眼下自己若不在调息,恐怕再想硬撑下去, 也是难了。“我……先生的脸色,怎地这般苍白?”突然注意到那人的唇色泛青,额角 还有细微冷汗,百里屠苏吃了一惊,上前欲探,却被少恭挥开,“在下无事,只是消耗 过多,疲乏过度罢了。”“先生,莫要敷衍。”屠苏的声音抬高了几分,竟是有些动怒 了。欧阳少恭诧异的看着他,“你……” 二人僵持了片刻,少恭别开了头,“真的,无碍,就是魂魄之力残缺……连连动用仙 术已叫我略感吃力罢了。”手却被那人握住,“先生,很痛么?”转过头,撞进了一双 深色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潭水,要将他淹没……“很痛……” “哟……醒啦?别动什么逃跑念头,牢门上可是有大师兄亲自部下的结界!”这个时候, 却走来一个弟子,应该是叫,什么秉悟的。百里屠苏只觉得无名火乱冒,一眼狠狠瞪了 过去,那人有些惊吓的倒退了几步,却装腔作势道:“何况逃出去也无用,不怕告诉你, 这一回下山,大师兄奉掌门之命有要事与铁柱观观主相商,他遣了几人先到这里,自己 捉住你再来汇合,如今身处这铁柱观内,有道友一同看着,谅你插翅也难飞!”……铁 柱观,狼妖……!糟了!晴雪!“少侠,怎么了?”待那门人离去,欧阳少恭略略有些 奇怪百里屠苏一瞬间凝重的脸色。“……前世晴雪在铁柱观内举火,放出了所禁锢的狼 妖……我怕……”“呵,少侠是担心晴雪姑娘安危?那便速速前去就是。”欧阳少恭不 知怎地有些憋闷,屠苏倒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摇摇头:“灵虚三才阵令人功力受制,须 过些时日方能复原,只得静待时机,速速前往铁柱观制止,只怕为时已晚……” 章十一 铁柱观归位 中 屋外一轮明月缓缓升起,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此时铁柱观的牢房内,却有人睁开 了眼。“先生可是醒了?”屠苏看着他有些干裂的唇瓣,略感担忧,难道先生的魂魄已 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么……“唔……少侠,在下……”欧阳少恭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头 却愈来愈痛,“先生?先生?”屠苏不敢大声,只得扶住那人,难道……今夜是朔月, 先生虽不是我,但也会受到煞气的影响……非得立刻见到晴雪不可。欧阳少恭摇摇头, “无妨,不必担心。少侠体内煞气对在下只有轻微的影响罢了。”言罢欧阳少恭站起 身来便想往牢门口走去,“我来。”屠苏却将他拦下,抬手一掌将走近的秉悟击晕倒 地,欧阳少恭见门口另一人指着屠苏就想张口,起身一挥袖,那人便倒在了地上。 “先生!”屠苏有些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百里少侠这是何意,在下可没有杀他。” 欧阳少恭看见他脸色不善,也有些动气,自己,就这么不可信么? “我说了,先生的身体,不适宜再动法术。一切有我。先生是当屠苏的话作耳旁风 么?”百里屠苏一掌劈开牢门,冷着一张脸道。“……你……”少恭不由得缓和了 脸色,笑了笑,“莫要担忧,只是藏有些许让人昏迷的药,并不是法术。”屠苏疑 惑地看了他一眼,“当真?”“自然当真,时候不早,还是赶紧离去。”二人匆匆 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封印之处,几经周折之下,总算是到了那座房子的屋外,屠 苏停住脚步侧身避在树后,“不知晴雪是否到了此处……若是能够赶得及……”却 在此时突然灯火骤明,有明羲子的声音和风晴雪的声音传来,屠苏脸色一沉,看来, 还是没有赶的上。“百里少侠……”欧阳少恭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屠苏这 才冷静了下来,“先生,可否与我……”“与你共擒狼妖?呵,百里少侠,在下好 像,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欧阳少恭虽是嘲讽的语气,眼神却温柔了下来。 “可屠苏担心,先生的身体会撑不住,还是屠苏自己下去为好,先生在此等候。” 屠苏摇了摇头,欧阳少恭倒是有些恼了,“百里少侠这是看不起在下?觉得在下没 有这个能力?哼,还是少侠觉得,在下是你的仇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先生, 屠苏绝无此意!”“那就不要啰嗦,在下的身体如何在下自然清楚。何况,百里少 侠忘了在下之躯亦是少侠之躯,若是留在此处,出了什么问题,少侠又当如何? 走罢,你师兄已经下去了。” 大地震动越加猛烈,相壬急道“:师父!这是——”明羲子的脸上难掩焦虑,“不 好!水下妖力大盛!”陵隐握紧了双拳:“大师兄他们!到底怎么了!”却在此时, 远处有二人匆匆赶来,一人身着南疆玄衣,一人则是宽大的杏黄衣衫,正是百里屠苏 与欧阳少恭二人。“百里屠苏!你居然逃出来了!”少恭却不予理会,只是走向明 羲子拱手道,“烦请观主予我二人避水之术。”“你要下水?”屠苏点头道,“晴 雪乃我等同伴,既是我们做错了事情,自当一力承担。”“不可!你若有闪失, 我二人如何向大师兄交代?还不如我们下去!”陵隐一甩衣袖道。“哦?不怕我二人 ‘逃走’?”欧阳少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二人一眼,随即冷笑一声,“烦劳观主了。” “这位、这位……贤侄,虽是私闯本门禁地,招至大祸,然而一切阴差阳错,冥冥之 中,又何尝没有天意使然……勿要因愧疚逞一时之勇啊。”明羲子劝阻道。“自非逞 勇,唯愿亲身而为,略尽绵力。”屠苏看了眼少恭,那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请观主 勿要再迟疑,多耽搁一刻,怕师……陵越道长在水下多一分危险。” “……也罢,能破我门中禁地之咒,想必亦非等闲。你便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若是… …若是情势不妙,还望早早回头,上岸再作计较。”明羲子总算是妥协了。屠苏谢过 后便与少恭准备入水。“小小……”晴雪却突然开口,“心意已决,勿要阻我。”屠 苏没有回头。“不拦你!我要和你一起去!多一个人总是好的,再说……我点的火, 要是不去,我不能安心!” “晴雪,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让你去。”屠苏摇了摇头,“红玉,看好晴雪。” 言罢与少恭下了水底。“小小!”晴雪想要跟去,却被红玉拉住:“晴雪妹妹,听他 一次吧。”“可是小小他,他一个人……”晴雪担忧地死死盯住水底的入口,“他不是 一个人……”红玉淡淡地笑了……“我们只要,等他回来,就好。” 越往水底深处走,妖气就越重,复杂的迷宫让两人跑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真是麻烦。” 看着屠苏一剑斩杀一只小怪,少恭几次想插手都被那人拦了下来,“少侠这般,倒让在下觉 得跟着少侠下来,是个累赘了。”虽然明白他的好意,但欧阳少恭怎么也不愿意被那人护在 身后,他又不是个无用的女子……“先生好好的,屠苏就安心。”淡淡地接了一句,反身又是 一剑将袭来的怪物斩于脚下。“此处怪物一波接着一波,不宜恋战。”几下将周围张牙舞爪 的怪物解决,两人抄着近道接近了终点处……只觉得大地一颤,一声狼嚎震天动地。两人连 忙稳住身躯,果不其然,那只受伤的狼妖周身发红,一声长啸之下,陵越、陵阳、陵云、陵 卫四人纷纷负伤倒在地上。 好厉害的妖气,这妖怪不简单。少恭瞳孔收紧,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身后的琴,看来,又是 一场恶斗。大地的震动愈加剧烈,几人不得不互相搀扶住才勉强稳得住身形。“陵越道长!” 屠苏看见师兄栽倒在地,焦急道:“可有大碍。”“!你!你们二人来此作甚!”陵越看着青 年担忧的眼神,有些迷茫了,一旁的“百里屠苏”却丝毫没有要看过来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 在那杏黄衣衫的青年旁边。“……你才是百里屠苏,对吧。”陵越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却反而 松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道。他这一句话,让几人都吃了一惊。“!!”百里屠苏更是惊诧, “我……师兄你……”“你果然是屠苏,我的师弟,我怎么会认不出。”陵越笑了出来,冷硬 的脸上多了一丝温和,“虽不知你二人为何会……但我相信,师尊他一定认得出你来。屠苏, 带上陵阳他们,一同走!趁这妖怪还未完全挣脱锁链!”屠苏却摇头道,“师兄,你和其他人 先走,我和先生留下。”“胡闹!你以为你能赢他!?我四人合力,本想一举将其灭去,反被 重伤至此,你只得一人,如何行事?!与它不可硬拼!上岸后让所有人逃离,再谋后计!” 屠苏走了过去,“师兄你在此处不觉,水面之上亦是妖气冲天,无人牵制,它很快便可挣脱。 破水而出不过须臾间事,所有人都来不及逃,都逃不过一死!”陵越冷笑几声:“所以你就想 舍身绊住它?为我们争得苟延残喘之机?!好、真是我的好师弟!你以为我会感激?!”屠苏 却回身看了看身边的人,淡淡地道:“我为求胜,不为求死。”“求胜?!不自量力,你有万一, 叫我如何向师父交代!”“师兄若死,师父亦会难过,芙蕖师妹更要伤心。”屠苏看着陵越的眼 睛,师兄,我这个师弟,总是给你惹麻烦,所以,“师兄,你说过,你我至少活下一人,所 以——”他突然抬起一拳,打向陵越的腹部。“你——混——账”陵越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大师兄……”屠苏站起身来,冷冷道:“快走。”“你……”一剑拔出,屠苏上前几步,站 在了狼妖面前:“走!” 冷凌的妖气袭人,一番恶斗之下,屠苏握着剑气喘连连,若非前世有过经验,他也不可能暂得 优势。“哈哈哈!哈哈哈哈!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本座有兴趣交谈的活物!有趣的小子! 明明身体里充满黑暗之力,居然为救同伴留下送死?”噬月玄帝大笑几声,冰冷的黑眸死死盯 住眼前的青年。“小子,你不是这个躯体的主人吧?那个小子,和你居然逆天易体,实在有趣、 有趣的很!哈哈哈!哈哈哈哈!”百里屠苏长剑一挥:“你若应允不杀他们,我便罢手!” 噬月玄帝:“可笑,为何不杀?!本座来了此处方才悟到,杀人乃是世上最好玩的事情!人阴 险狡诈,胆小又懦弱,只敢用卑鄙的手段玩弄伎俩,将他们开膛破肚,让他们再也说不出那 些虚伪之言,岂非好玩至极?”“那你我今日唯有不死不休!” 噬月玄帝冷笑道:“小子,替别人死值得吗?你深埋的阴暗和怒火,本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你身边的人,这个人,跟你,有血海深仇吧!你的心时时刻刻被黑火烧灼,比起像人, 更像是妖……你恨他,恨他入骨,他灭你族人,杀你至亲,你的怨恨之火,一直在燃烧着……” “……恨……我当然恨…………欧阳少恭,杀我族人……血海深仇……”“杀……杀了他!” 少恭看着百里屠苏开始混乱的眼神,心道不好,这狼妖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少侠……醒醒……” 他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屠苏的手,仙灵之气不断地往他身体内输送过去,“百里屠苏……屠苏! 你给我醒过来,要杀在下,也要清醒着杀!”百里屠苏赤红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杀意,他一把掐 住欧阳少恭的咽喉,“杀……杀了你……”“咳……如若你……不醒过来,欧阳少恭便再…… 再卷起蓬莱之火,化天下为焦冥!”血痕顺着他的颈脖滑下,模糊了屠苏的视线,他的脑海里浮 现出琴川的花灯,船头的琴声悠扬……船上他握住那人的手,温柔的眼神。他看到夜空中无数的 流星滑落,那人扶着桃花树第一次笑的那样干净。仙灵之气缓缓的在体内流淌,他的眼眸也慢慢 恢复正常,“先生,我……”“呵,少侠,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在下是没什么损失。”少恭忍 住想要咳嗽的痛苦,沙哑地开口道,“何况,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在下可是会相当的失望的。” “我不会输的。”屠苏冷静了下来,拔剑再次指向狼妖。“……!确实稀罕!”百里屠苏厉声 道:“狼妖!休要再出言迷惑!来一决生死!”“迷惑?哈哈哈哈,小子,你活过多久?自以为 清醒度日,怎知那些时候不是正在糊涂?!倒是你……甚是,有趣。”噬月玄帝看向一旁的欧阳 少恭,“小子,你帮他,他却要杀你,何必……”“有没有必要,在下心中有数。”脱力的感觉 让少恭的有些不甚清醒,只得努力撑着看向狼妖,冷冷道。“哈哈……你明明跟他有仇,也不屑 于帮他,却还舍命相陪,这倒是有趣……难道,你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夺回你自己的躯体?那样 你只要杀了他,根本不必费事。”“呵……多谢阁下的好意,在下并无此打算。”噬月玄帝摇头 道,“啧,你是真的不想……还是……”他看着欧阳少恭,“还是你对他,已经有了让你自己也 不知道的感情!?” 章十二 铁柱观归位 下 “!!”我对他……魂魄却在此时如撕裂般开始疼痛开来,那感觉,生生的要将自己,撕成几瓣…… [先生如若愿意,屠苏便一直伴在先生左右,直到,散作荒魂。]对他究竟……[你让在下来此,就是为 了帮你种桃花?]……究竟是怎么样……[我说了,先生的身体,不适宜再动法术。一切有我。先生是当 屠苏的话作耳旁风么?]怎么样的感情……我曾经恨他,甚至……妒忌他明明是我的半身,却拥有一 切……可在他的身边,我却真实的感到,欧阳少恭的存在……[先生对屠苏来说,亦师亦友,再者屠苏也 是先生的一半,屠苏不解先生,又有何人,能解。]他说,他理解……他没有,视我如怪物…… 心,从来没有,这样的宁静……[可是,没有了先生,屠苏,又在何方?]我……对他……是!! “荒谬!”屠苏一剑刺出,剑气逼得狼妖堪堪后退几步。再这么下去,先生会撑不住的,必须速战 速决!屠苏的话把少恭拉出了思绪,眸子,却清冷下来,“休要再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噬月玄帝长啸一声,大笑道:“有意思!那便来战!本座若败,命就予你,死个干净!将得去了阴间地 府,轮回簿上查清楚那臭道士投胎何处,本座还要叫他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百里屠苏一记毁殇打在狼妖身上,鲜血如注的狼妖低吼几声,黑红的双目发出几道冷光,直逼两 人,屠苏焚寂回转,就是一招堪堪避开攻击,却看见欧阳少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 些什么。“先生!避开!”说时迟那时快,冷红色的利刃直直冲着欧阳少恭的心口飞刺而来!“欧阳 少恭!”百里屠苏一声怒喝,少恭却猛然抬头,九霄环佩破空而出,一曲沧海龙吟在翻飞的指尖冷啸 而出,排山倒海般迅猛地袭向狼妖,那狼妖以自身血咒相祭出法咒却被紧接着呼啸而来的镇魂调打的 躲避不及,轰隆震响之下,沙石纷飞,百里屠苏只得举起长剑抵住那狂风怒吼般的杀气,“你要战, 欧阳少恭便送你下地狱!”虽是少年的身子,那冰冷傲视的姿态却让重伤在地的狼妖心中一颤,这人, 究竟是谁,竟然有此等功力!明明见他魂魄之力残缺不堪,这般打法定是玉石俱焚,他却丝毫没有退 却的意思,他的灵魂,竟是如此执着,如此孤傲……“先生……停下,咳咳……”被飞沙走石呛得几 乎无法呼吸的百里屠苏却强忍着罡风走到他身边,使出全力将欧阳少恭一把从琴边拉开,他周身爆发 的戾气与杀气几欲将九霄环佩震的粉碎,琴弦断裂……屠苏心下发冷,先生这是怎么了,他看见他的 眸子里满满的悲伤,绝望和不愿被人察觉的倔强,先生,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狼妖已经无法抵御越来 越猛的罡风,堪堪倒地,血流遍地。百里屠苏心下一狠,一把将那人抱在怀中,霎时间,煞气扑面而 来,在他身上划下道道血痕,鲜血就这么迸出,手臂,胸口,颈项……“先生,屠苏在这,屠苏在这 里……”他知道欧阳少恭被他自己的煞气所影响,陷入了无比的狂躁中,再这么下去,铁柱观会倒塌 下来,所有人都会……晴雪、红玉、襄铃……大师兄……“少恭……”屠苏看着浑身煞气的欧阳少恭, 缓缓闭上眼睛…… ……所谓的“轮回”,亦非无休无止,终有尽头,何况……有些人根本入不了轮回…… 晴雪可知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我来告诉你~那是不由分说、不容辩解,只凭“天命”二字,就令人 永世不得翻身! 获罪于天,无所禘也?太子长琴注定寡亲缘情缘?哈哈!这就是上天给予我的命运! 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 心中万般的疼痛,却阻挡不了自己想要寻求一丝温暖,一丝光明的希望。他知道,他只是想要那 一点点,却被打下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就让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一起随我,坠入地狱吧…… 他任由黑色的煞气狂笑中将自己围绕,一点点将自己吞噬着……却在此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 了他干裂的薄唇,如同温柔清凉的泉水,汩汩流淌,一点一点,用蓝色的水流冲走烈焰焚烧的疼痛。 是、是什么……这么温暖……少恭想要睁开眼,却觉得力气早已被抽干殆尽,索性算了,就让他 沉溺吧,哪怕是一刻也好,忘记所有…… 黑气缓缓从欧阳少恭身上消散,屠苏却舍不得离似的依旧与他相拥着,感到怀里的人失去所有的 气力和知觉,方才移开。“先生……”“咳……咳咳……”屠苏警惕地看了眼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 狼妖,将少恭靠在一旁,再次拿起了焚寂。“呵,是本座输了,小子……咳……”噬月玄帝知道自己 的时候不多了,苦笑几声。“小子,那个人对你的感觉,真是不一般啊……”屠苏心中一咯噔,“胡 言乱语!简直荒谬至极!”噬月玄帝冷笑几声,无力地探了探头,“看来你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虽 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本座却对他的能力心服口服。奉劝你一句,看清自己的心,莫要失去的时候, 再追悔莫及!哼,人类,果然都是不清醒的……哈哈、哈哈哈……”噬月玄帝口中蓄蓝色光,传给百 里屠苏,在其额上泛蓝光,“小子,本座第一次败在人类手中,这份宝物,接好了!”他知道,那是 狼妖的内胆,刚想要拒绝却觉得眉心一烫,顿时栽倒在地……“无知的小子,心中所系却丝毫不自知, 可惜本座无法亲眼见你发狂而死,众叛亲离的那一天,可惜!”狼妖的身体,逐渐冰冷…… “哎呀呀,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都倒了……”银发的男子笑的好不温柔,如沐春风。“废话 哪来这么多,还不快将他二人换回!”红发的黑衣男子不屑地挥袖道。“好啦好啦,主人。”银发男 子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昏迷着的两人身旁,将二人放在一处,修长的手指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冷光,细 看之下,是一些让人不解的古老符号……“天之所赐,吾等之身,魂之所系,吾等之体……归兮…… 归兮……”男子将他二人的魂魄牵出,并各自附回原处,“安魂之体,吾之归体……”银光消失间, 二人的魂魄,也各归其位。“呼……真是……”像是消耗了很大的灵力,银发男子瞬间苍白了许多, “何时能将那小子身上的命魂四魄取回?”黑衣的男子走上前来,一把将欧阳少恭揽起。“等磐石 取回,重塑他的躯体,便可。”吃力地点点头,银发男子抬手将雨润之术洒在昏迷的屠苏身上。 “真是麻烦……他身上的封印不解,本座也无法将他魂魄分离。纵使重塑身躯,也无甚作用!”黑衣 男子有些急躁。“等了几千年,难道想找一个对手都这么难?”银发男子见屠苏的伤口愈合,便收起 法术。“主人,您急什么,让他去解了封印不就事了。”“他会那么听话?”“有太子长琴在手,他 不听,也得听啊。”银发男子笑的好不狡猾。“哼,就怕他发现自己恢复,想杀他还来不及。罢了, 此事你去办妥,本座先走一步。”言罢抬手一劈之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诶……您自己把太子 长琴带走作甚呐……”银发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只得咕哝着什么苦命的、重死了这厮,将百里屠苏抗 起来带离了水底。 禁地外,陵越醒来后服下了伤药稍作调息,总算是恢复了四、五成,他站起身来道:“你们几个护送 其他人离开!我下水去找师弟。”明羲子连忙阻止道:“贤侄不可!”陵孝按住陵越的肩膀:“大师兄! 方才服下伤药缓过气来,万万不能再去涉险!”陵隐在一旁帮腔道:“……师兄别去了。那狼妖如此厉 害,兴许百里屠苏已经——”陵越却怒声喝道:“住口!一派胡言!”屠苏师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 在这里,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深……山洞却剧烈的震动了几下,几人都为之一惊。明羲子疑惑道:“这——! 狼妖的气息似有减弱之势……?……除非……除非狼妖伤重……”陵越心下一颤,就往入口走去:“我 去水下!”“贤侄且慢!水底恐是发生你我料想不及之事,事态未明前勿要莽撞……”明羲子摇摇头道。 陵越犹豫地站在入口,心下挣扎不已,师弟,你究竟如何…… 山洞的震动愈演愈烈,似要崩塌一般……这时水面却有波痕泛起,一道银色的身影缓缓闪现。晴雪第 一个站了起来”“苏苏?是苏苏吗?小小呢……”襄铃捂着脸:“少恭哥哥在哪儿?襄铃、襄铃害怕。” 银发的男子肩头扛着一个黑衣的少年,轻盈的步子仿若踏水无痕。“苏苏!真的是苏苏?!他怎么了?” 晴雪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接过百里屠苏的身体,忧虑地看了看入口:“怎么不见小小啊?你是谁啊?” 银发男子笑了笑,拍拍手掌:“在下的任务完成了,莫要忧心,他没事,好好休息一晚便可醒来。” 男子眨了眨眼睛,又道:“至于欧阳公子嘛……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呐,如果他醒过来,跟他说, 欲寻故人,三日后安陆林丛。”言罢男子轻轻一击掌,消失的无影无踪。“!!”晴雪震惊地看着,临 空而走,这人究竟是谁……他们又把少恭带到哪儿去了?“师弟……?他怎么样?”虽心中疑惑, 但陵越仍想上前查看。“快!先出山洞,此处承受不住狼妖与人相杀之力!即要崩塌!”众人匆匆出了 山洞,只听轰然巨响,山石崩裂……“贫道适才又去禁地附近探查一番,狼妖气息已然全无,竟像是…… 像是死透了一般……”“是我师弟……将它杀了……”陵越不敢置信地看着昏迷着的百里屠苏。“这…… 令师弟究竟何方……高人……凭一己之力将狼妖斩于剑下,实在,实在匪夷所思!” 晴雪却不理会这么多,她蹲下身子,将屠苏靠在自己怀中,凭着直觉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渡给他,襄铃坐在 一旁好奇地打量着百里屠苏,仿佛是从未见过他一般,却又好像与他认识了很久……陵越一行人却在这时 走了过来,“你在作甚?将师弟交予我。”风晴雪摇摇头:“:……苏苏不想跟你们回去。”陵孝冷冷说 道:“由不得他!本已是私逃下山,此番还闯下大祸,即便救了众人又如何?身为天墉弟子,理当回门派 领罪!”陵越却瞪了他一眼,对风晴雪温和道:“师弟伤重,应回昆仑静养。”风晴雪刚欲说什么,只听 见一声高亮的鹰啼,原来是红玉找到了方兰生,并带着阿翔赶到了铁柱观。“吵什么吵?欺负女孩子啊!” 方兰生不满地看了一眼天墉城众人一眼。“兰生、红玉姐、大鸟!”晴雪惊喜地唤道。 陵越暗暗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红、玉?!”“才几日不见,木头脸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咋 回事?!”兰生俯下身子看了看百里屠苏,不解道。“他受了伤,应该暂时醒不过来……”方兰生惊呼 一声:“哇,什么人能把木头脸伤成这样?!襄铃也没精打采,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教训他!” 襄铃有些低落地摇摇头:“没……”“对了,怎么没见少恭?”兰生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熟悉的一 抹杏黄色。“……少恭哥哥他……他被人带走了。”襄铃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什么!”“怎么会!” 红玉和兰生同时叫道。“谁把少恭带走了!襄铃你慢慢说。”兰生急急询问道。“呜……襄铃,襄铃不知 道,那个人,有一头银色的头发,很厉害,很厉害的气息。他把这个屠苏哥哥送上来,说什么,如果要找 少恭哥哥,要屠苏哥哥三日后去安陆林丛。”红玉脸色有些沉重,风晴雪却没有那么着急:“可是,他救 了苏苏啊,也许他并没有恶意呢。说不定他也只是把小小带回去治伤了呢。”“什么也许说不定的,万一 他对少恭做了什么!不就完了!”方兰生却没有她那么乐观,“猴儿稍安毋躁,晴雪妹妹说的没错,既然 对方救了百里公子,那么可见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少恭在短时间内也应该无恙。”红玉点头附和。 “算了吧,反正你们也不关心少恭,我自己去找他!”方兰生有些不高兴,转头便走。“猴儿讨打,这人 生地不熟的,你上哪儿去找?何况,你连对方是圆是扁,长短底细一概不知,就这么去了,万一没救出少 恭,反把自己搭了进去,你要你的家人如何接受?”红玉一把将方兰生拦下,训斥道。“可、可是,也不 能放着不管啊!那是少恭啊!”兰生犹豫地看着几人。“兰生,你不要急,那个人不是说了么,要找小小, 三日后安陆丛林,他既然让我们去,那么这三日里,小小就是安全的。”晴雪镇定地分析着。“晴雪妹妹 言之有理。猴儿还不多加思考,真是胡来。”方兰生泄了气,垂着头答应着:“好、好吧。就听你们的。” 陵越沉默了一会儿,与那铁柱观观主不知商量了什么,走了回来:“陵隐、陵孝,准备返程。”陵孝惊讶的 看着他:“返程?那百里屠苏如何处置?!”陵越并不理会:“陵阳几人须尽快休养,不可再多作逗留。回 山之后,我自会禀明此间种种,交由掌门定夺。”“大师兄!即便观主不愿插手,凭我三人,又何须退让?!” 陵越长袖一甩:“还不明白?莽撞行事,终要害人害己。今回我险些令几位师弟白白舍身,亦是教训,待 返门派,定会自请责罚!”红玉赞赏地看了一眼陵越:“不错、不错~倒颇有一日三省之风,作为紫胤徒儿, 总还不算太糟。”倒是陵越,看着红玉有些迟疑:“你……”“有所指教?”“……”陵越摇摇头,走向 风晴雪,拱手施礼:“这位姑娘,请照顾师弟。”风晴雪点点头:“……你放心。”陵越几人离开后,红 玉这才开口道:“百里公子的伤需要静养,小铃儿看上去也不大好,既然三日后要去寻少恭,就去安陆找个 客栈落脚罢。”风晴雪只是把屠苏抱起,“红玉姐说去哪儿,就去哪儿……”红玉点点头,忧虑地看着远方, 百里公子,但愿你无事安好…… 章十三 命魂之情之所系 上 少恭醒来的时候,正处在一处偌大的宫殿里。宫殿里没有多余的装饰,遍布着黑色的石块,幽暗逼人。 他看了看身下的石榻,正铺着虎皮毛毯,冷冷的火光在一旁静静地燃烧着。“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 快死了么?”欧阳少恭动了动身体,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嘶……”怎么这么痛,我……我的身体?! 欧阳少恭吃了一惊,他看着自己熟悉的衣袍,乌黑的长发没有发带的捆扎垂散在榻上,我……不是在做 梦吧?!“哎呀呀!欧阳公子莫动!我这才给您的伤口包扎好,可别震开了。”一个慵懒温和的男声从门 口传来,少恭抬起头来,一个银发男子斜斜地靠在柱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这……”难得的有些接不上思路的少恭只得愣愣地看着男子走到自己身边,搭上脉:“恢复 的不错嘛,看来我的灵药配的有进步。”男子懒洋洋地抬手捏了捏少恭的下巴,“这如玉的美人儿,要是 弄得全身是伤,在下可要心疼万分的。”  ……什么如玉美人……欧阳少恭只觉得青筋暴出一根,有些着恼地挥开男子的手,“在下谢过阁下搭 救之恩,先行告辞。”说罢翻身下床便欲离开,却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银发的男子眼疾手快一把 将他揽在怀里,“嗨嗨,美人儿……都说了,不要乱动啊。” 虽是欠揍的口吻,那人手下却很是温柔地把少恭放回床榻,“你自己也知道,你的魂魄遭到重创不说,又 频繁动用仙术,加上郁结于心,又被罡风打中,着实伤的不清,如今虽然先以法术替你稳住了余下的两魂 三魄,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你若还不好好安分的休息,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这么多。”少恭疑惑地看着对方,“还有,为何要救我……所有的 人,怕是恨我都来不及,我这种十恶不赦满手鲜血的罪人……呵……”银发的男子却摇了摇头,轻轻握住 了欧阳少恭的手,“你啊……如果你自己都不学着珍爱自己,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来爱你呢……” “我……”少恭有些沉默,“嗨……不说这么多废话了,在下灵陌,乃魔宫七十二路守卫之首,我可 是奉命来救你的,美人儿,你面子可真大……”灵陌狡猾地一笑,自然地在一旁坐下,翘起腿来。“魔宫? 奉命?奉谁的命?”越听越是糊涂,欧阳少恭只能再次发问。“自然是咱们的魔尊,重楼大人了。至于为什 么嘛……纠葛太多了,我也解释不清楚,其实咱们魔尊大人是一向讨厌人界那些无聊事儿的,这次,估计是 第二个特例罢。” 灵陌抚摸着下巴,俊美的脸庞带着一丝迷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真不知道是说魔尊无情,还是 多情到没脑子好。“哦?那在下倒是荣幸万分了。”欧阳少恭淡淡的一笑,倒是让灵陌有些走神。“咳……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魔从来不做赔钱的买卖,等你完全好了,就明白了。”少恭点点头,“在下自是明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任何需求,在下自然尽力为之。” “美人儿真是一点就通,果真不错。”灵陌的相貌生的极其柔美秀气,声音也是如春风般温和,却出口都 是一些调侃的混话,让人着实不解。“在下欧阳少恭,还望阁下莫要以……以别的称呼唤之。”少恭皱了皱 眉,有些不满。“好好好,少恭就就少恭吧。不就是个名字么,你也算活了千百年的人了,干嘛还那么拘 束……”灵陌懒散地撩起自己的银发悠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魔的思想,都是这么奇怪的么,不过他说的倒也很有道理。“在下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复原? ”猛然想起,自己和百里屠苏的约定,少恭有些黯然。他对他的那种感觉,才发出就被生生斩断,虽然知 道绝无可能,却还是心头绞痛,不甘不愿。“你想回去?找那个百里屠苏?”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些什么,灵 陌坐起身,笑了笑。“你不痛么?”被他一句道中,欧阳少恭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与阁下无关……” “是跟在下没啥关系……不过嘛,你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把自己保护的太严实了。你怎么就知道, 不能再信他一次?”眨了眨眼,灵陌的眼里多了几分认真。“我……”少恭愣了愣,低下头,“信他何用,此 种感情,背德逆天,不容于世……不说百里屠苏不会接受,就连我自己,也不怎么能够相信……” “嗤……你们人类,真是麻烦……什么背德逆天的,天是个什么?天帝那家伙的规矩,都是鬼话连篇!我说, 欧阳少恭,不,太子长琴,你不是要逆天而行么,你不是早已尝过被人视作异类的滋味么!你不是执着么,你 不是恨上天给你不公的命运么!那你还怕什么逆天,怕什么不容于世!” “魔之一族,向来随性,也向来蔑视天规法则,强者为王,成王败寇!哼!管他什么天理难容,管他什么世 俗,天弃我不顾,我偏要逆天而行,追求我想要的。”灵陌的话一句句打进少恭的心里,似乎有些许动容, 却依旧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少恭曾也有此决心,天要我永世孤独,我偏要逆天而为,让所有人都留在我身边……奈何 机关算尽,却终究消散在蓬莱之顶,烈火焚烧。其实,那时的我,却也是幸福的,爱人巽芳,挚友千觞相伴 离去……” 想到此,少恭微微笑了,却是三分苦涩,“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一切竟然从头开始,我仰天大笑,天 究竟是何用意?我迷茫了,真的十分不解……我问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真的错了么?我追求的永恒,真 的错了么?欧阳少恭,当真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我,不后悔我的追求,却真的不知我究竟是否做错……” “跟百里屠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第一次,过的如此平静。不用再去想着争夺什么,甚至差点忘了自己 是无法轮回的,却又万分的恐惧,恐惧这份平静,就在下一刻,被狠狠摔碎,我究竟还该不该期待,该不该 奢望一份永远……” “你想要永恒,却走错了路。你想要众人相伴,却选错了法子,太子长琴,你怎地知道百里屠苏就没有醒悟的 那一天?你可知何为永恒?天地万物,就连日月之光,尚且有消长之期。永恒不是躯体的长存,而在乎心灵相 伴,他的心若是伴着你天长地久,又何来寂寞?” 灵陌叹了口气,“魔尊大人也说过这么一番话,人心都是贪的,人类渺小如蝼蚁,还妄想窥探天道。我们遵循 的天,不是天帝,而是主宰万物的自然之道。轮回之道本就如此,此消彼长,一生一息,长琴强求永恒相伴, 着实有违。然常言道万物之中,惟人有情,情之一字,可开天辟地,万古不消。” “情之一字……万古不消……”少恭闭上眼,肩头却猛地被那魔族人一拍,“管他呢,总的一句话,喜欢他就 追,怕什么!”灵陌恢复了嬉笑的模样,“对了,你且好生休息,回头魔尊大人有话于你。在下就先告辞啦。” 少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喜欢……么?也许我做不到魔族的洒脱,但,逃避终究不能解决什么。 何况,此身已换回,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之间的血债,也该是时候算清了……他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我不能输……不会输…… “!!”我……?我醒了? 百里屠苏睁开眼的时候,已临近第二天的黄昏。他下了地,揉了揉额头。我,究竟睡了多久?“喂,木头 脸?你醒了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百里屠苏回头一看,是方兰生杵在房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粥, “睡了都快一天一夜了,你可真能睡……喂,把这粥给本公子吃了。”慢慢恢复清醒的屠苏接过方兰生手里的 粥碗,猛然抬头,“……你叫我什么?”方兰生吓了一跳,“什么什么!木头脸啊。你被打傻了啊?” 木……难道?屠苏连忙踉跄着寻找到屋子里的铜镜,自己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换回来了……这到底,是 一场梦,还是真的……闭了闭眼,屠苏再次睁开,黑红的南疆玄衣,利落的短发,坚毅的眉眼以及额间那点朱 砂都证明了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百里屠苏没错。“木头脸你搞什么啊!你又没毁容!照什么镜子啊,何况你个 大男人还怕脸上有疤?”方兰生被他的动作一惊,不满地把他扔到一边的粥碗重重一放。 “还有,我辛辛苦苦做的粥!你居然就这么扔到一边!?”这个该死的木头脸,要不是还指望着他找少恭,才 不想伺候他!“我怎地在这,狼妖呢?”屠苏转身向兰生问道。红玉在这时推门而入:“公子放心,那狼妖已 死,诸人均安然无恙。眼下在铁柱观西北面的安陆,常言大隐隐于市,料想天墉城的人若要寻你晦气,于闹市 中也须有所顾忌。”屠苏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师兄他们应该回去了,眼下……等等,先生、先生去了哪 儿,我既已然换回,先生也应该重回躯体,是在别的客房疗养么。“红玉,可见欧阳先生,他伤势如何?”百 里屠苏略微焦急地询问道。红玉倒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百里公子竟是换回来了?屠苏点了点头, “红玉不知……”“哎呀!木头脸!你还好意思问!听襄铃说,少恭被人抓走了性命堪忧你知不知道!”方兰 生性子急,还不待红玉开口就添油加醋地把襄铃的话说了一遍,完了还狠狠瞪了百里屠苏一眼。 “……”怎么会如此!百里屠苏蹙起了眉头,究竟是何人要绑走先生,莫非,是青玉坛的人?!“猴儿,你可 真是胡言乱语添油加醋,讨打。”红玉有些着恼地将方兰生赶出了屋子。“红玉,究竟如何。”百里屠苏按下 了被方兰生搅得乱七八糟的心思,问道。 “事情的经过,红玉并不清楚,听晴雪妹妹道,公子上来的时候是被一个银发男子所救,他似乎还为你治了伤。 那人道,若要见故人,三日后安陆丛林。也就是说。少恭是给他们带走了。看他的打扮,并非我中原人,他身上 也并没有妖类气息。倒是有一股子水灵的仙气与魔气。红玉寻思着,他们对公子并无恶意,何况公子当时昏迷不 醒,便自作主张将公子带回。” “……红玉思量。”屠苏松了口气,知道先生暂无危险,总是好的。“倒是红玉不解,公子怎地就换回原 身?铁柱观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先生的情绪似乎突然受到影响,杀了狼妖后,险些控制 不住大开杀戒,我尽力制止后,便已然昏迷。”屠苏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 “竟是……如此。”红玉若有所思。“少恭此人,着实复杂难料。依公子看来,他只是受到影响才控制不 住……还是另有所图?”百里屠苏猛然抬头:“那不是他的本意!”看见红玉有些不解的样子,才发现自己的 反应有些过度了,尴尬地别开头:“我是说,可能是我身上残留的邪煞扰乱了先生心智,那并非先生本意。何 况,先生本体魂魄已然受伤,已无力再做恶。” 红玉吃了一惊,“少恭的魂魄?这是如何一回事?”屠苏迷茫地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前世,我们将他重伤至 消亡,所以,他每一次动用仙法,都是对自己深一层的伤害。这也是我刚刚才料到的。是我没有思虑到,我不 该让他随我下水。”红玉叹了口气:“公子也不必自责了,这可能就是因果轮回报应,少恭也该为他过去所做 的事赎罪。” “这不是借口!”屠苏的语气略强硬了三分,“赎罪的方法有很多,如果让先生自伤其体为自己赎罪,我们又 跟他前世所做有何区别!”红玉愣了片刻,突然笑了笑,“公子所言极是。倒是红玉太过执着昔日了。重生至 今,竟不如公子洒脱。”“我……唐突了,红玉莫怪。”“是红玉失言,如今之计,是要找回少恭为妙。只是 还望公子谨慎前车之鉴,莫要重蹈覆辙。”红玉起身一福,转身离去。 红玉的话,让屠苏再次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不料身体换回之期竟如此之快。怎么可能忘记,昔 日的乌蒙灵谷,娘……小婵……在欧阳少恭举手之间,便血流成河,化为废墟。百里屠苏闭上眼,尽力克制住 滋生而涨的疼痛。他一再告诉自己,自己已然以焚寂之力将他毁灭,这一世的自己和他,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心底那点点滴滴的记忆,却几次想要将理智燃烧殆尽…… 他以为,他们没有换回来的那一天了。那么他是不是还有个借口,告诉自己,这是百里屠苏的身体,他不能 也不可以伤他半分?可如今……屠苏看着阿翔停在自己的肩头,亲昵地叫唤几声,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 是必要争个你死我活至死方休?他……他不愿意!为什么欧阳少恭和百里屠苏之间,要有千里沟壑万丈深渊, 为什么……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记忆里娘的模样,族人的血泪和醒来后先生的一颦一笑混杂于心。他一低头,秋水凝眸 间满满的温文如玉;他回首,抚着如瀑青丝,指下一曲便是如痴如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他的心底缓 缓留下点点印记,无法磨灭。他在梦中走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徒劳徘徊。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终难安寝…… 第二天一早,屠苏刚走出屋子,便看见襄铃和晴雪在院中坐着,似乎说这些什么。襄铃的情绪有些低落, 晴雪无论怎么逗她,她都始终低着头,没有言语。百里屠苏看了一眼她们,便想离开,晴雪却眼尖的瞅见了 他,“苏苏,你起来了?”襄铃抬起头,盯着百里屠苏的脸,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屠苏点点头,算是回应。“那就好,大夫说,苏苏身上的气息很是混乱,我也不太懂。红玉姐说是什么煞气, 可我给你治伤后好像你就好很多了。”晴雪凑近他想要看清楚,百里屠苏却后退了几步,“多谢。”“苏苏, 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知为何,晴雪看见他避开自己的动作,心里有些难受。“是不是在想小小?” “无事,不要多想。明日我会单独前去,你们且在此等候。”晴雪吃了一惊,上前捉住了苏苏的手,“为什 么苏苏?为什么这次也不让我去?”晴雪吃了一惊,她迷茫的歪着头,这……次?为什么我会觉得苏苏,和 小小,这么像?那他到底是苏苏,还是小小……“屠苏哥哥,你要一个人去找少恭哥哥么?”襄铃鼓起勇气 开口道。“是。”屠苏点点头,看着襄铃有些无神的眼睛,屠苏走过去轻轻按住襄铃的头发。 “屠苏……哥哥?”襄铃吃了一惊。“我……对不起,我好怕,我不知道在怕什么,这些天,总是想着少恭 哥哥会突然死去的样子,好像被火焰包围着,而杀了他的人,竟然、竟然是我。”襄铃捂住脸,红了眼圈。 屠苏心里一紧,襄铃,恐怕是因为藤仙洞的毒素入侵,让她前世和今世的记忆有些混乱了。屠苏想了想,从 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香包,放在襄铃的手中。 “屠苏哥哥?”“这是先生给我的。有些事情,不必想太多,也不必担心太多,相信自己,也,相信大 家。”“我……”握紧了手里的香包,襄铃似乎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不少。“恩……谢谢你,屠苏哥哥。 “不必。”屠苏转身离去,晴雪却盯着屠苏离开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 “对不起,晴雪……”走在安陆的大街上,屠苏摇了摇头,躯体已然换回,煞气却没有丝毫缓解的样子, 我不能,再让晴雪如同上一世一样,为我……心伤。他仰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心中突然有些寂寞。也许 他们会不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可是,你一定明白。先生,你在哪里…… 此时,青玉坛暗处—— “你们这多人,都抓不住一个魂魄残缺的人!简直是饭桶!”说话的“人”高大而阴冷,暴戾地一掌击碎 石桌,“掌门、掌门息怒啊!”众青玉坛弟子连连跪倒,害怕的直哆嗦。只有元勿一人静静地站在一边, 装作没事人。反正,他们都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会防着他。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等着机会…… “元勿,这次由你带人去……记住,一定要把欧阳少恭给我抓回来,而且,要活的。”元勿做淡定状拱 手施礼,心中淡淡想着,这不,寻找长老的机会,可就来了。他瞥了一眼座上的“人”,他对长老的怨气 很深,定要在他之前他先找到长老才是。 哼,欧阳少恭,真是老天有眼,给了我凝聚魂魄的力量。只是杀了你,也未免太便宜你了,这一次, 我要让你后悔当初的背叛!我要让你尊严尽失,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 “屠苏哥哥,这个泥人可真好看!”襄铃欢喜地拍着手,笑语吟吟。下午的时候,襄铃又恢复了活 泼的样子,说要去街上看看。红玉和晴雪都点头同意,兰生自然是要跟着襄铃,屠苏经不住几人的央 求,只得答应陪同。“是很好看,嘻,苏苏,我给你做一个吧?”晴雪有些期待地看着屠苏。 “……”泥人么……屠苏沉默了一下,上前对着那个手艺老伯拱手一拜,“敢问老伯可否授予这 些许皮毛。”“吓死人啊!木头脸你要学捏泥人?”方兰生一脸不敢置信地指着百里屠苏,“猴儿又 大惊小怪,百里公子怎地不能学了?”红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兰生连连摆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木头也要开花了!”百里屠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做言语。 老人笑呵呵地指点着屠苏,和着泥在印上模子,闭上眼,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一个温文如玉的面 容,眉眼晕出了层层秋水,扰乱了心神。那人长发披肩,总是波澜不惊,禁不住总想让他失神,露出 常人的模样,而不是羽化而登仙的虚幻。“屠苏哥哥,你捏好了?”百里屠苏手下一闪将泥人拢入衣 袖中,淡淡地点点头。“走吧,往前面看看。”襄铃虽然很是好奇他到底捏了设么,却也不敢多问。 晴雪倒是一眼瞄到了些轮廓,依稀有些熟悉,却认不真切,苏苏……你到底,在想什么。“哟, 这不是,晴雪妹子。”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风晴雪一回头,惊讶道:“尹大哥!?”果不其 然,尹千觞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只不过这次没有因为偷酒被抓个现行罢了。众人听到晴雪的声音 都停下了步子,方兰生看了尹千觞几眼:“这人谁啊?”晴雪倒是很开心的样子:“这是尹大哥。我 在江都认识他了,他,他和我大哥长的好像。”方兰生瞪大了双眼:“什么?他?像你大哥?不会吧! 晴雪你一定认错了,这不就是臭酒鬼么!怎么可能是你大哥。”尹千觞嘿嘿笑了几声:“酒鬼怎么了, 酒是个好东西啊,醉尹千觞,快活逍遥。嘿嘿,妹子,你上次给我的酒钱,用光了,你看……” 方兰生嫌弃地挥挥手:“天啊,还有这么个不要脸的酒鬼,跟人家死皮赖脸的要酒钱。”“猴儿,说 什么呢。”红玉斜了他一眼,“好啊,尹大哥,我带你去买酒。”“嘿,我就知道,还是妹子好。” 尹千觞喜形于色地点点头。“举杯销愁,只怕愁更愁。”百里屠苏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便往一边去 了。“苏苏……”晴雪看着屠苏的眼里多了几分惆怅。 前世的尹千觞,虽说是先生的卧底,但他毕竟是晴雪的大哥,而且,他到死,都愿意陪着先生……尹, 千觞……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百里公子,有玉横的消息了。”红玉移步上前,指了指正在和尹 千觞说话的两个安陆人。“是自闲山庄么。”屠苏了然。“看来是如此了。” 两人走进,就听那人道:“前些日子,我二舅还看到几个道士模样的人在山庄附近出没,其中一人手 里拿着个发光的东西,周围有鬼魂被吸了进去,可是看那几人形貌,又不像是来除害的,倒有些鬼鬼崇 崇。”尹千觞摸摸下巴:“麻烦啊,和厉鬼相关的事儿,哪那么容易办?好歹得加个十坛酒的钱吧……” 百里屠苏开口道:“我与你同去。”尹千觞惊讶的看了看他:“诶……这,我还没说要去啊。” “随你,这一趟,我一定要去。”尹千觞嘟囔了几句,“好吧好吧,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哎我说, 记得多给点酒钱啊,还有,他的不算!”红玉问道:“公子,打算何时去?”“后天早上,明天寻了先生 回来再说。”“那就后天辰时自闲山庄门口见了,我得赶快,买酒去了。”“尹大哥,等等,我跟你一起 去。”“妹子真是好,嘿嘿,赚了……” 章十四 命魂之情之所系 中 调息一周天后,少恭缓缓睁开了眼,觉得身体总算是好了很多。也不知道为何就到了魔界,可能是 因缘造化吧。“看来,你恢复了不少。”一个冷硬的男声陡然响起,少恭惊得一抬头,“什么人?”门 口站着的男子红发赤眸,周身散发的气息比灵陌的更为霸气,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不知多久,竟 然丝毫没有察觉。男子收了手臂上的魔刃,走近了床榻。欧阳少恭只觉得被压制的气息更加紊乱,险些 透不过气来。“太子长琴,少了命魂四魄,渡魂了千年,全身上下都是人类的气息。”男子不屑地打量 了他几下,少恭瞳孔一紧,抬手一记归来便冲着那人胸口而去,男子倒是有些惊讶,但不慌不乱地只是 伸手轻轻一挡,蓝色的光焰化为乌有。“不错嘛。本座倒是,小看了你。” “你是魔尊?”欧阳少恭咳了几声,平静地问道。“哼,不是本座是谁。”重楼一把拽起欧阳少恭的 手,又放开。“不错,恢复了功力,够资格与本座一战。”重楼赤色的眸子里带了一丝兴奋的战意。 “我为何,要与你一战。”少恭有些不解,堂堂魔尊,为何要处心积虑的与他一战。“本座说了要战便 就是要战,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重楼不耐烦地抬掌附在欧阳少恭的颈脖上,少恭顿时觉得刺痛袭来, 皮肤仿佛被灼烧了一般。“你做什么……嘶……”倒吸了一口冷气,少恭反射性的捂住自己的脖子。 “魔族的刻印,省去麻烦。”重楼收回手掌,“本座不是为了救你才救你,幸好你的功力不差,也不枉 费本座亲自动手了。”“魔尊救命之恩,在下自当报答。”“不必多言,待你魂体复原,便来此处与本 座一战便是。”“……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少恭虽是很不解他的想法,想来魔族人的思想 都是一样难让人理解,“在下的命魂……”“在那个百里小子身上。这个本座知道。”挥了挥手掌,重 楼眯了眯眼,想起来被人摆了一道莫名其妙接受了祝融那个老家伙的不平等条约,不过看在这个太子长 琴是个不错的料子的份上,也不算太亏,想来如果自己不做的话,定会惹得那位不悦,到时候倒霉的, 还是自己。 “过几日,让他解了封印,本座便为你复原,至于你的天命盘怎么更改,灵陌那小子会告诉你。”重 楼站起身来,“本座还有要事在身,你且自己歇着罢,若是要回去,走那边。”言罢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等等……走的,还真快。”少恭头痛地揉了揉额,刚想问他,如若解了封印,百里屠苏又该如何是好… 算了,我想这些作甚,既然他说我可以回去,那还是先回去好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屠苏早早的就到了安陆的丛林,他背着焚寂,面色有些凝重。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底 细,这么贸然前来,着实是有些冒险,但……不能不管先生的死活。闭上眼,按下蠢蠢欲动的焚寂,屠 苏只觉得周身的气息有些被压迫似的紧张起来。耳畔传来细小的沙沙声与摩挲声,一片落叶缓缓地自他 身前摇摆着。 在落地的一瞬间,屠苏猛然张大眼眸,黑色的瞳仁收紧,抬臂横剑,硬生生接住破空而来的利刃!锋 利的魔刃锵锵有声,在焚寂上迸出星火,屠苏只觉得身子几乎要受不住那强大的气息,那尖利魔刃几乎 要将他手中的焚寂震飞,急急后脚开步稳住自己,直听得一声冷笑,那魔刃的主人突然施力!落叶被疯 狂的席卷起来,飞沙走石,屠苏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避免身躯被大力作用的连连后退,砰的一声撞在 了树上,只听得轰然巨响,参天枯木活生生被这力量震得从中间折断。“唔……”屠苏只觉得一口腥甜 呛在喉间,胸口如被大石猛击般,眼前的视线都不甚清晰。 “对于一个人类来说,你不是太糟糕。”过了好像有千百年那么久,屠苏勉强睁开眼,才看见那“人” 已经松开了他的利刃,冷冷地站在一旁。男子的发色是耀眼的赤红色,细长的魔纹贴在肌肤上,剑眉虎目 无一不显霸气,他坚硬的铠甲着身,臂弯上正是刚刚几乎逼得他断剑的双魔刃。魔尊看着靠在树上一句 话也说不出来的百里屠苏,心下有些叫苦,不好,自己是太兴奋了,别是把他打的不行了吧? “喂,小子,还活着就吭一声,不想要你的欧阳少恭了?”魔尊就算是心虚也是口不留情,听到欧阳 少恭几个字,屠苏紧闭着的眼皮微微一动。他的确是被伤的不清,五脏六腑如同灼烧般在疼痛着,但这 个魔头似乎无意要取他性命,倒是并未下得重手。“把……先生,还来。”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鲜 血便毫不留情地顺着嘴角而下。屠苏“锵”地一声将焚寂插在地上,死死撑住自己的身子。 ……真的下手重了,忘了这小子没有解封的事了,真是麻烦死了的人类。重楼上前一道气息打入他体 内,屠苏咳嗽了几声,却发现体内火烧火燎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死不了就站起来。”重楼背过身去 冷哼一声。“把,先生还来。”百里屠苏站起身子,再次开口道。“奇怪的小子,你不好奇本座是谁?” 重楼有些感兴趣的看了他一眼。“无甚兴趣。”摇摇头,屠苏依旧没什么表情。“不必多言,将先生还 来。” “……本座何时说过,要将他还你了?”重楼冷下眼,挑眉道。百里屠苏握紧了焚寂:“那便来战。”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明知道此战必死,你仍要如此?”“安陆之约乃阁下所定,倘若不遵从约定放 人,屠苏只好得罪。”百里屠苏并无所畏惧。“欧阳少恭已经走了,而且,他也命不久矣了,你不用寻 了。” 被这人类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却又十分的欣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但区区一个人类胆敢 轻视本座,哼,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你对他做了什么!?”愤怒瞬间燃烧了心头,煞气瞬间上涌,黑色 的眼瞳也变得有些泛红,屠苏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五味掺杂。“这就是,焚寂之力?”重楼饶有 兴趣地凑近,“本座没有对他如何,他本来就受了重伤,自己离开而已。” “你可以拦下他!”“与本座何关?”“你……”屠苏冷静了一下,拿起焚寂就欲离开。“站住,你要去 哪里。”“与阁下无关。”屠苏并不回头。“好一个百里屠苏。”魔尊眯了眯眼,“你的力量跟太子长琴 相比也不容小觑……”一下送来两个,若是他二人合力,倒是能让本座打个痛快。“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 掉,至于你,浑身凶煞之气,哼,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你……能救先生?”屠苏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力量很是强大,身上的气息更是自己闻所未闻的,说不 定……“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和本座讨价还价?”这个人类,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去 管别人,倒真是人类的性子。“……力所能及,定当为之。”“拿起你的剑,与本座尽力一战。” “仅此便可?”屠苏下意识握紧了焚寂。“哼,你以为有这么简单?你现在的力量,本座一根手指都能将 你捏死。待你解封后,命魂四魄还给欧阳少恭,他便可活命。本座言尽于此。”重楼抬手掷出传送阵大步 离去。 封印……若是解除封印,我必散作荒魂……可倘若不解……屠苏陷入沉思,“苏苏……那个人,是谁?” 屠苏惊得险些一剑刺出,看到对方的脸后堪堪将焚寂偏入一边。“晴雪!”风晴雪也被他吓了一跳,“苏、 苏苏……我……”“太过危险!”屠苏有些生气地看着她,若是他没有收住手,晴雪可能会受伤…… “对不起……苏苏,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偷跟来。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也,很担心小小……”晴雪 低下了头。“……罢,我不该对你这样。”百里屠苏平静了下心,他知道自己现在十分焦虑,加上恢复本 身的煞气又在不受控制的乱窜,可他不该对晴雪发火。“没关系的,苏苏,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伤到了 我,我,能理解的。”晴雪温柔地握住屠苏的手,眼里满满的笑意。 “时候不早,还是先回去吧。”屠苏下意识的收回手,想要离去。“苏苏!”晴雪挡在了他面前。“你, 为什么一直都这么冷淡,我……我总觉得,认识了苏苏很久的样子,前段时间,苏苏和小小给我的感觉很 像、很像……可是,这几天,我总是想着苏苏……怕你受伤,怕你不理我……”晴雪背着手,温和的声音 轻轻地诉说着几日来的苦恼。“苏苏……你很关心小小,对不对,那种感觉,是不是,很重要?” “……不要胡思乱想,朋友之间,互相关心而已。”百里屠苏叹了口气,他要如何向面前的女子解释, 他和先生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晴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黯然,“如果只是朋友,那你刚才的 眼里,为什么除了愤怒,还有心痛的绝望?” 屠苏回到客栈已然是傍晚了,他疲惫地躺在榻上,透过半敞的窗户,看着夜空。他今日几乎耗尽了所 有体力,现下浑身山下累的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虽然见到了那个奇怪的人,潜意识里也相信他对先生 并无恶意,但当那人说着先生伤的很重时,自己的心就被紧紧揪起,又被狠狠摔到了地上。人海茫茫,他 要去哪里找他? 先生,你是因为换回了身体,才要离开的么?你也在担心,我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么……屋外 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抚在屠苏的脸庞上,他似乎看见有个长发长袍的男子孤寂地坐在月下,惟有影相伴。 屠苏闭了闭眼,最终挣扎着陷入沉睡…… ————————————————————————————————————————————— “这里就是碧山?”隔天一早,几人从安陆县西北城门出发,来到碧山,四处荒芜死寂鬼气森森,着实 让人不寒而栗。方兰生虽然心底有些发毛,但仗着人多,又有佛珠傍身,大声道:“本少爷出马,厉鬼通 通让道!”红玉噗嗤一笑:“猴儿好胆识,那么,先前带路可好?”方兰生立刻憋了:“咳咳,这个,大 家一起走比较合适,本少爷这是不抢功劳!” “明明就是胆小鬼。”襄铃瞥了他一眼,走到百里屠苏身边:“屠苏哥哥,这儿好冷。”“阴气太重, 自己小心。”百里屠苏淡淡地应了一句,走在了前面。“喂,木头脸,你等等。” 好不容易走到前世记忆里自闲山庄的地儿,百里屠苏只觉得那森森鬼气迎面而来。“哇!还以为就是 几间大房子,没想到这么气派!这大门……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方兰生挠了挠头,“对了,木头脸, 说起来,怎么没看见你把少恭带回来?你不是去找他了么?”百里屠苏脸色一沉:“先生自己离开了,待 此事一了,我自去寻他。” “自己……走?”兰生不解地歪了歪头,“那他是没事了?”“无大碍。”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百 里公子可来了!叫我好等!”百里屠苏上前问道:“可有道士打扮的人在山庄附近出没?”尹千觞揉了揉 肩膀:“门边蹲半天,人影鬼影都没见着。唉,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进去吧,赶紧办完事儿,我还得买 酒去呢。” 方兰生抱着手臂一扭头:“切,和酒鬼没啥好说的,赌徒赌到倾家荡产还整天想着赢钱嘞,一回事。” 尹千觞倒是丝毫不恼,嘿嘿笑道:“小兄弟厉害哟!你怎么知道我也时常去摸两把,稳赚不赔,嘿嘿那些 输钱的人只怪自己手法太拙劣~”方兰生无语地对天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屠苏皱眉道:“还不走。” 尹千觞摆摆手:“嗨嗨,得得得,讲正经事儿,我瞅了下,自闲山庄的封印眼看快没了,毕竟过去几十 年……说不准还有什么人推波助澜一把……里面的鬼暂时出不来,可过些时候就不一定了——”众人正待 听着他的话,红玉却眼尖地看着方兰生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山庄门口走去。“猴儿!”襄铃好奇道:“呆瓜 你去哪儿?” “有声音……声音……”方兰生中了魔障一般地踏着步子往里面走着,“她……喊我……进去……”糟 了,是那女鬼,屠苏几步上前欲拦下方兰生,不料他的眼珠一暗,竟一拳生生向屠苏袭来,屠苏几步后退, 只是被他的拳风堪堪带到,方兰生的脚步极快,几步便失去了踪迹。“该死……还是让她得逞。”屠苏懊 恼道。“公子莫急,咱们赶紧追上去,还来得及。” 晴雪道:“兰生这是怎么了,我们、我们去找他。”尹千觞却慌忙摇了摇手:“慢!那位小兄弟说不定 是给鬼怪的声音迷住了,身不由己走进自闲山庄……唉……这……鬼怪故意引人,冒冒失失跑去恐怕不妙啊, 待我施个法,给我们几个人来个避鬼咒~”百里屠苏自然知道他的名堂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不必,自闲山 庄内厉鬼遍布,普通的咒并无多大作用。速速进去。” 尹千觞突然捂住了肚子:“忽然、忽然肚子痛,哎哟!昨晚下酒菜不该买便宜的猪头肉……”话音未落便疾 奔而去:我我我、我得去林子里……一下!你们要寻人就先走!我可不是拿了钱不办事,实在是……拉完了 我就追上来!“风晴雪有些无力地摇摇头:“……他……和大哥一点儿都不像……” 与此同时的青玉坛,有弟子禀报:“掌门,发现丹芷长老踪迹,在安陆附近。”座上的人猛然睁开一双阴暗 的眼睛,“好极了,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是,已派人带着玉横碎片前去自闲山庄吸取魂魄,掌 门要的人血也都预备齐全。” 座上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狰狞的面孔慢慢显露,他狂笑几声:“好极了,有了这些,不愁抓不到欧阳少 恭,这次,我亲自布阵。”言罢他如旋风般从青玉坛狂卷离去。“……若是落入掌门手里,长老凶多吉少。” 元亿忧虑道。“还是提前通知元勿师兄为好。” 章十五 命魂之情之所系 下 几人好不容易来到山庄深处时,兰生果然如前世一般,双眼赤红,屠苏几步上前,“你们小心。”言罢举 剑便与方兰生战在一处,不消几个回合,方兰生便被他一掌击在麻穴上,跪在地上。“呆瓜!笨死了!”襄 铃知道时机成熟了,合掌施展法术,眼瞳陡然发出金光。“这么简单的鬼魅术也能把你弄成晕乎乎!还不快 醒过来!”兰生如同被劈了一下,缓缓恢复了常态。“我……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晋磊……” “搞鬼的讨厌怪物!你出来!”襄铃愤怒地指着兰生背后。女鬼缓缓从黑雾中现出真身,叶沉香姣好的面 容早已不复存在,化身为白骨般的可怖模样。“……哼哼……哪里来的死丫头……坏我大事!”“襄铃才没 死!死的明明是你!”襄铃听到这话可着了恼,跺脚怒道。 “叶沉香,前尘往事已去,身为厉鬼,不去投胎,却在此作恶。”百里屠苏挡在了方兰生的跟前,冷冷挥 剑道。“投胎?!哈哈哈……我、我恨不能把他扒皮拆骨,碎尸万段!我恨、我恨啊!晋磊,你灭我叶家满 门……叶家……爹、娘……整个庄子都毁了!你把叶家害这么惨!自己却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方兰生却在此时捂住了头,“我,我不记得!我不是晋磊,我是方兰生!我……”他似乎很痛苦,一直按着 额头,“猴儿……”红玉担忧地凑近他,“猴儿这是怎么了。”“晋磊……方兰生……欧阳少恭……二、二 姐……唔……我不是,我不是……啊!”方兰生一声惨叫,几乎要晕倒在地。“糟了,他的记忆。”屠苏冷 下眼,“红玉,看好兰生,这里有我。” 言罢拔出武器对着叶沉香:“冤冤相报,只徒增怨气,你就算杀了他,叶家,也回不来。何况,他已转世为 人,前尘早已与他无关。”屠苏焚寂直指叶沉香,“无关!?他就算死一千次,也偿还不了我心中的恨!叶 家老小!报仇血恨的时候到了!” 方兰生从指缝里看着屠苏几人与那女鬼叶沉香刀剑相堆对,想要起身帮忙,却堪堪倒地。“猴儿,你作甚。” “我,我要帮木头、木头脸,唔……啊……”红玉连忙扶住他,“百里公子一人就能行了,你自己都要自身难 保了,还要添乱?”方兰生抬头看着叶沉香的脸,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他迷迷糊糊的似乎还看见了许多人, 有二姐,有琴川的百姓……然后,有熊熊火焰燃烧着,焚烧着他的心,剧烈的疼痛席卷,他痛的几乎在地上打 滚。“可恶……啊!我……” “猴儿……猴儿……”红玉只好尽力抓住他,不让他撞伤自己。“啊……”脑海中如遭雷击,方兰生堪堪倒在 了地上。这时,叶沉香也被百里屠苏制服在地,虚弱地喘息,“晋磊……你逃不掉的……我一定、一定…… 要……你……死!!”红玉扶住方兰生:“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一入轮回井,抛却生前事。姑娘又何必如此 执迷不悟?前世恩怨,今生纠缠。” 叶沉香冷冷一笑,指着红玉道:“哼……执迷不悟……我偏要执迷不悟又如何?!……活着的时候有多爱他… 死去之时就有多恨他!!同是女人……你不会不明白吧!”红玉垂下头,她说的,也并没有错,自己虽然劝 着她抛却生前事,可真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却无法如此洒脱的忘却前世恩怨,而猴儿,也是一样,他怕是,要 记起来前尘往事的一切了罢,那时候,他会如何? 就在此时,远远声音传来:“痴男怨女,真是一出好戏!可惜也该散场了!”只见几名青玉坛弟子突然出 现,“不好,玉横!”只听得叶沉香一声惨叫:“啊!”周围的怨魂皆被吸入了玉横中。“青玉坛!”百里 屠苏愤怒地拔剑相对。“交出玉横。”“白日做梦吧!”一名青玉坛弟子冷笑一声,正要对百里屠苏动手, 却被一旁的人拦下,“何必与他们多说?几个无能之辈,不值一提!收了这许多魂魄,应该可以向掌门复命 了,接下来便只剩以明月珠重塑玉横。” “师弟!不要多言!”远志警惕地看了一眼百里屠苏,警告地对几位师弟摇了摇头。“走。”青玉坛弟子实 施起闪行之术,闪身离去。“追!”百里屠苏正要上前。“呆瓜、呆瓜怎么了?”襄铃担忧地看着昏迷不醒 的方兰生。“我先送猴儿回琴川,你们且去追青玉坛的人吧。”红玉扶起了方兰生,道。“有劳红玉。”屠 苏点点头,晴雪忧虑道:“苏苏,我们要去哪儿追?”屠苏略一思考:“始皇陵。” 前世所学的腾翔之术实在是很实用,几人很快就到了始皇陵的入口,“就是,这?”风晴雪打量了几眼前 的断壁残垣,“苏苏,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这了?”“此地坟冢遭破坏……青玉坛门人或许已经到了。”百里 屠苏有些尴尬地避开晴雪好奇的脸,咳咳,他总不能说,前世来过了罢。“百里公子!”几人刚要进去,却 见尹千觞匆匆赶来:“嘿嘿,还真巧啊,你们也来始皇陵?”“怎会再此?”屠苏有些无力,又是他。 “说来那个很话长~我在碧山树林里……嗯……完了,正要进自闲山庄去找你们,几个道士模样的人跑了 出来,其中一个说要找掌门复命,让其余的先去始皇陵。想也知道,恩公那么厉害,在山庄里肯定没啥事~ 我就偷偷跟着那些道士来了这儿——那个啊……酒钱又全花光了,听说始皇陵宝贝多,我想跟进来随手摸 上几件,不就发了?反正死人也用不上,不如好心接济一下我这穷人~” 众人一齐无语,风晴雪好奇道:“这么远,你怎么跟来的呀?而且我们在路上也没遇见你……”“我…… 我跟着那几个道士转转转,就到这了,这不,正巧,就看见妹子你们了。”“不要多言了,快走吧。”屠苏 不待他罗嗦完,便率先进了始皇陵,“唉,等等、等等我啊!” 始皇陵内还是机关重重,那些层出不穷的兵俑和扰人的瘴气着实让几人折腾的不清,好在屠苏凭着过人的记 忆,避开了几处危险之地,总算是领着几人走到了始皇陵的深处屠苏四处看了看,蹙起了眉头:“怎地,不 见青玉坛的人?”晴雪走了进来,惊叹了一下:“这里,就是大殿了吧,真的,好壮观啊。”尹千觞挠挠头, “说不准还能翻出些值钱的宝贝来~嘿嘿。”百里屠苏闻言看了他一眼:“眼下不见青玉坛的人,怕是他们早 有准备,是我失策……” “几位是在找我们么?那可真是让你们久等了。”话音刚落,灯火亮起,几人连忙遮住了眼,但适应了亮光, 这才看清,眼前,只有几个青玉坛弟子,踩着阵法,中间守着的,正是玉横碎片!“怎会如此……难道雷严 竟未重生?”屠苏有些暗叫不好,“呵呵,公子是在找掌门么,可惜了,掌门命我等在此等候公子,还给公 子准备了一份大礼。”青玉坛的几人阴森森地笑了。 “苏苏……”晴雪靠近了屠苏,“何意?”屠苏握紧了焚寂。“这次我们的目标,不止是玉横,更是,欧阳 长老……”“掌门已亲自前去,想必这次,欧阳长老就是插翅,也难飞了。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几人大笑道。“!!先生!”百里屠苏咬紧牙齿,该死,中计了!“接下来,就由我们几人,好好招待你们 了……” ------------------------------------------------------------------------------------------- 没想到,这路这么难走。 好不容易才从魔界那弯弯绕绕的地方走出来,到了安陆地界,欧阳少恭有些头痛地扔掉手中戳戳点点的枯 木枝,这么多天了,也不知百里屠苏有没有醒过来,他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便走到 了安陆郊外,这一次,我并未在始皇陵,那么便沿着安陆一带找找好了。欧阳少恭想着,正要继续去寻,却 听见前面树叶沙沙作响。“?有人?”少恭警觉了起来,缓缓上前。 远处是一个女子的背影,静静伫立,女子有如瀑的长发,淡黄的衣衫,身段窈窕。 “……!!”那是,那是…… “巽芳!!” ………… “夫君,我永远都不后悔,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夫君模样,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我……就想和你待在这儿,是“家”的感觉,很温暖也很安心。” “那么……夫君,请你记得,只要你还喜欢巽芳,只要巽芳仍活在世上一日,始终都会伴你左右,绝 不离开。” ……………… 女子缓缓回过头,欧阳少恭只觉得心神一震,,险些就倒在地上。“巽芳……真的是你!”他迷茫了双眼, 只知道叫着女子的名字踉跄着步子往前走去。“巽芳……我、我好想你……”他的手,就要碰到女子如玉的 面颊,就差,就差那么一点点。 “!!” 却在此时,巽芳的身影陡然消失!欧阳少恭大惊之下,只觉得身体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周身已然泛起亮眼 的红光!“不……不!巽芳!”少恭颓然倒下,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肤。他的魂魄被什么 力量狠狠撕开,一点一点吞噬,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白皙的面颊滑下,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什、 什么人!出来!”他的长发被汗水浸湿,披散在地上,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努力地抬起头,只得尽力喘息,好让自己能够坚持下去。在对面的林间,一团黑雾缓缓显现出身影来, 带着桀桀怪笑与阴冷的声音:“欧阳少恭,殘琰七煞阵的滋味儿,不错吧?”这个声音,眼底一紧,欧阳少 恭觉得喉头一甜,呛出几口鲜血,“雷严!你竟然,还活着!” 来者正是前世在秦始皇陵被少恭挫骨扬灰的雷严,他却不是昔日的模样,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死死地盯 着倒在血红的阵法中不得动弹的欧阳少恭,仿佛看到了什么鲜美的猎物。“不错!我,活过来了!欧阳少恭, 你一定以为,你在秦始皇陵,已然将我毙命?”少恭强忍着痛楚,想要努力找出破阵的法子,无奈全身每一 个关节都犹如万蚁啃噬,着实动弹不得。“你……究竟,如何……看来,也并非什么见得人的法子。” 雷严冷笑几声,长袖一挥:“能聚集起来找你报仇,管他什么法子?!最初,我也以为,我死定了,玉横 几乎要把我所有的魂魄都吸之殆尽。我不甘心,我恨呐,没想到,我的怨气竟然留了下来,我慢慢的汇集起 来,寻找着重聚的方法,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不停地吞噬着别的怨魂,久而久之,我开始膨胀,我的力量 开始强大!我开始找那些恶灵、厉鬼,将它们全部吃掉,合并成自己的力量!” 雷严得意地大笑起来:“你一定想不到,我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终于可以凝聚成实体。为了保持我的实体, 每到一段时间,我就吞噬掉一些与我匹配的人类,将他们的骨肉化为己用。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了这 一天,让我等到了重生的机会,把你送到我面前来,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丹芷长老……” “你吞噬恶灵鬼魂,不人不鬼,还妄想强大的力量,着实可笑。”欧阳少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必须转 移他的注意力,好解开阵法。“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机关算尽,怎地没算到今日会落在我的手里? 我在始皇陵设下陷阱埋伏那个百里屠苏,我看他是自身难保了。这回,我看还有谁来救你!”“哼,可笑, 你以为你这辈子的可笑计谋,就能困得住他,妄想。”除了我,谁还够资格做他百里屠苏的对手! “你倒是对他,很有信心。”雷严眯起眼来,“怎么,顽固不化,野心勃勃的丹芷长老放弃了你的巽芳, 转战小白脸了?”“住口!!”欧阳少恭愤怒地站起身,却被魂体的一阵刺痛逼的险些再次栽倒,“唔……” “别做梦挣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丹芷长老,你博学多知,想必也未曾听过此阵吧?我以七七四十九个 童子的鲜血以及千百怨灵的魂魄布成此阵,让他们慢慢的,吞噬掉你的魂魄,这滋味,多么让人兴奋!” “……你最好,让在下早些死去,不然,待我出阵,便是你毙命之日。”欧阳少恭心底一凉,却仍不肯认 输,此阵极为凶恶,怕是凭我之力,难以化解……我该如何是好,难道今日,就得丧命于此?“看来你还不 明白,引你入阵的引子,可是相当的宝贵,不然,怎么制得住你这狡猾的丹芷长老?”雷严似乎非常得意, 露出了极为残忍的笑容。“引子……!!难道!?”少恭猛然抬头,难道,是巽芳?! “不愧是丹芷长老,果然聪明。我知你能力有多深,心机有多重,纵使受了伤,也难以被骗。但你也有 你的弱点,不幸的是,这个弱点,恰好,在我的手里……”雷严狂笑了几声,冷冷看着少恭:“你心爱的 女人的鲜血的味道,如何?这个引子请君入瓮,我,没有亏待你吧?” “!!雷严!!你不得好死!!”少恭近乎崩溃似的怒吼道。巽芳、巽芳死了,是他,他杀了巽芳,用 她的魂魄,逼我入阵……“雷严,我欧阳少恭指天立誓,我要亲手,把你一块一块撕碎,把你打入十八层 地狱,永生、永世、给巽芳陪葬!!”少恭痛苦地烧红了双眼,雷严有些惊恐地发现,欧阳少恭身边的红 色阵法竟然开始抖动,仿佛要被震开。“你……不可能……破我的阵!” 女子温婉的容颜似乎还近在咫尺,她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甚至从来不嫌弃自己渡魂的身份,也不 会像那些人一样,露出厌恶的表情。她是天下最好的妻子,纵使,她不能理解他……但得妻如此,欧阳少 恭并不枉此生……巽芳……千载弦歌,芳华如梦,我在这里,你却与我阴阳两隔…… 是,是这个人,毁了你!赤红的双目几欲充血,少恭仰天长啸一声,风卷云涌,地上的叶子也被疯狂 地卷起,那一刻,雷严是真真切切地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仇恨与强大的气息所震慑,他仿佛听见饿了阵 阵龙吟,一条黑色的巨龙就要从那个男子背后腾飞而起,周围的树木沙石被强烈的风席卷,无一幸免, 雷严忙将手中的巨刃插入岩石中才堪堪稳住,只听见轰然巨响,红色的光芒消失在层层浓烟中…… “……居然,冲出来了?”平静下来后,欧阳少恭颓然地趴在地上,他被生生撕裂了一魄,强大的恨 意与悲痛让他的力量爆发出来,此时已然油尽灯枯。他刚才,似乎、似乎听见了巽芳的呼唤声,有一双 温柔的手,把他推了出去……“唔!”不容他多想,雷严已经狠狠地扼住了他的颈脖,后背猛地撞上了 岩石,“欧阳少恭,你真是好本事,被撕裂了魂魄还能逃出来!不过,你已经没有能力再站起来了吧!” 少恭觉得呼吸被从胸口抽走,一瞬间憋得脸颊通红,惟有睁大恢复漆黑的双眸,冷冰冰地瞪着那张让 人恨不得撕碎的面孔。“有、有本事,杀了我……不然,你……唔……会后悔!”雷严知道刚才冲出的 力量让现在的欧阳少恭已经十分虚弱,心中的恐惧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毒的恨意。“巽芳不愧是 你的好妻子,刚才是她的力量在助你,现在……你可没那么好运了,想死?哪儿那么容易!” 言罢雷严一抬手,便将少恭摔在了地上,疼痛早已经麻木,少恭并没有吭声,他的眼依旧冰冷,死死 地盯着雷严,让他心中发毛。“这眼神,真是让人,十分不爽啊!”雷严嘴角勾起来一个可怕的笑容, “少恭,需要我提醒你,我为百里屠苏在始皇陵准备的厚礼么!”“你想对他怎么样。” 少恭总算是有了一丝紧张,虽然被掩饰的很好,却依旧被雷严捕捉到,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丹芷 长老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对付的男人?”“闭嘴,杂碎。”少恭毫不留情地 开口,雷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看来你还搞不清自己的处境,恩?”少恭额间有冷汗落下,却依旧一 声不吭。“嘴还挺硬……看来,这种疼痛,你根本,不放在眼里……” 雷严缓缓靠近,“那么,不如换个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这个主意,如何?”闻言,欧阳少恭心中一颤,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你想怎样?”那人却桀桀怪笑着一把揪住少恭的领口,指下施力,杏黄的外衫在 瞬间竟化为齑粉! “畜生……放开我!”欧阳少恭总算是意识到他想作甚了,羞愤和恨意涌上头,想要抬手抵抗,无奈剧 烈的疼痛和无力蔓延他的身躯。“能让淡然自若的丹芷长老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让人兴奋。”雷严手下 不慌不忙地撕扯身下人的里衣,看着他明明无力非要挣扎的样子,内心邪恶的快感越加明显,“既少恭 对男人有意,那么一定被那个小子尝过味道了,想必,滋味不错。”言罢俯身欲啃咬少恭脆弱的脖颈, “恶心的畜生……要杀便杀,居然做、做出如此无耻之事!”少恭气得不轻,他平生还未受过如此轻薄! 如今那恶心的东西趴伏在自己身上,衣衫几乎被他撕破干净,还企图、企图对自己……做如此不耻之事! “能让你生不如死,痛苦不堪,着实是让我,快意!”雷严将少恭的双手狠狠压制住,毫不留情地扯开他 的白衫,却在此时,有凌然的杀气伴着一把利剑飞快地刺来,“放开长老!”雷严一避身闪开,“元勿, 你果然,背叛我……看来,留不得你……”元勿平淡的面容掩不住愤怒和不屑,雷严刚想动手,只觉得一 股浓烈的杀气,从元勿身后袭来,直指着,自己。“百里、屠苏。” 章十六 天墉城 百里屠苏手持焚寂,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不带感情的双眼却越发叫人不寒而栗。“你、你居然从始皇 陵逃出来了!”“只以武力是无法驱使别人为你效劳的。”晴雪从一旁走过来,担忧地看向一旁错愕不已 的欧阳少恭。“小小,你、你还好么?”“劳晴雪姑娘忧心,在下,咳咳……无恙。”少恭没有想到他会 出现,刚开口就看见百里屠苏的眼睛看了过来,狼狈不堪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原来如此,元勿,是你将他们放走!”雷严冷冷道,眼下形式,对自己非常不利,看来,此地,不宜久 留。“你如此待长老,纵使死一千次,也不够!”元勿将剑收回手,直指雷严。“哼,不自量力。”“我 杀了你!”元勿提剑就想上前,却被百里屠苏一把拦下,“你做什么?让我杀了他,给长老报仇!”百里屠 苏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带着众人从未听过的冷酷和阴沉:“他,只能死在我的剑下。”焚寂一闪,冷光乍现。 “苏苏,冷静一点。小心煞气……”晴雪看见百里屠苏有些发红的眼瞳,担心道。“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雷严心下计划着如何逃跑,嘴上却不服软。“找、死!”血煞瞬间笼罩屠苏的身躯,血红的焚寂在一瞬间狠 狠刺进雷严的左臂。“啊……可恶……”雷严抬掌硬生生把左臂上的利剑拔出,抬掌便是一阵阴鬼怒号冲着 屠苏而去,“少侠!当心身后!”少恭不由自主开口提醒道。 百里屠苏眼都没抬,左手划开印记,烈火立刻席卷,将厉鬼在哀嚎声中化为灰烬。“好、好厉害。”襄铃捂 住嘴,“苏苏,是真的发怒了。”晴雪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雷严心里暗叫不好,虚晃了几招便抬手将袖中 藏着的厉鬼魂魄向倒在一旁的少恭劈过去,“!!”屠苏心下一紧,一掌将雷严震飞,飞快向少恭的方向赶 去:“先生!” 少恭看着迎面扑来的厉鬼,想要抬掌放出咒术已然太迟,这时一把巨刀横空而来,几下将厉鬼打成灰烬。 “千、千觞!?”少恭吃了一惊,怎地他居然也来了。尹千觞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眼神复杂,“少恭,对不 起,是我来晚了。”“不要这样说,在下并未,有事。”有些不自在那人直白的眼神,欧阳少恭有些疑惑他 是不是恢复了记忆,眼下这么多人,又不好问他。 尹千觞俯下身子,“我扶你起来。”“咳,啊,不、不必了……!!百里少侠?”百里屠苏几步走来,将 一件黑色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一把将少恭打横抱起,“先生,闭嘴。”几人错愕地看着他黑着一张俊脸,手 下的动作却很是温和。“你、你把在下放下!”少恭顿时烧红了一张脸,该死,众目睽睽的,他又不是女子 凭什么,要被、被他抱! “大、大坏人溜走了!”襄铃眼尖地看着雷严趁机化成黑烟溜走,惊呼道。“无妨,砸碎而已,下次见到, 再将他击毙。”众人打了个寒战,百里屠苏这话是冷的快掉了冰渣。少恭看见他虽然板着一张脸,却掩饰不 住的关心,刚失去巽芳的疼痛,不知怎么的,减轻不少。“百里少侠,你这是要把在下带到哪儿去。”屠苏 看见他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知道他此时的痛楚肯定不轻,“我带你去找那个人,他一定能救你。” “那个人?你是说……重楼?”少恭放松下来,才觉得那刺骨的疼痛,又一阵一阵地袭上来,也就不在挣扎, 放任自己靠在百里屠苏结实的胸膛上。“喊本座何事?”凭空出现一个红发男子,着实让众人一惊。“重、 重楼!”若不是身体实在吃不消,他真的很想怒吼一句,随随便便出来会吓死人的! “救先生!”百里屠苏倒是不理会他为何出现,几步上前,冷冷道。“哦?他……恩?怎地少了一魄!这样 就算是取回命魂四魄,也无法融合。”晴雪捂着嘴:“怎么会……那小小他,岂不是……”“可有别法!” 屠苏咬紧牙,“办法,自然是有。他的前身太子长琴的真身是凤来,找出凤来枝可勉强填补他的一魄。” “此物何处能寻?”“哼,你倒是不客气……罢了,本座心情好,告诉你也无妨,此去通过不周山,走过黄 泉,进入阴间,便可寻到。” “为什么凤来枝会在阴间?”襄铃不解道。“哼,是被个蠢货藏在阴间!”重楼冷哼一声,转身消失。“… 他说的,可是真的?”尹千觞问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会去。”百里屠苏道。尹千觞点头:“我也去。” “襄铃也要去!”“不可!”百里屠苏摇头,“雷严逃走,一定会想办法再作恶,虽然玉横已在我们手里, 但难保他不做出别的事来,晴雪襄铃千觞,你们去寻他踪迹,元勿,你且跟我去一趟天墉城。” “为何去天墉城?”不待元勿回答,少恭就发问了。“请师尊一看。”“在下可没虚弱到那个地步。”“先 生,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头一次,屠苏身上有了一种少恭从未见过的霸气,他黑色的眸子里满满是不可拒绝, “……”少恭别开头,不做言语。“好,我这就随你去。”元勿倒是没有多想,反正长老能得救,就好。 昆仑山 天墉城 欧阳少恭走在一处满是漆黑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我这是,在哪儿?”他只好继续走着, 安慰着自己,这也许,只是一个梦……脚下并没有踏实的触感,漆黑的空间让他分不清前方的所在,只能漫 无目的地前进,一步,又一步…… “少恭……少恭?”熟悉的声音悠长而飘渺,欧阳少恭迷茫地抬起头,“是……谁?”他寻着声音的方向, 追逐过去,“少恭,我在这……”前方的影子慢慢显露出身形,一双冰冷却温柔的手握住了他的双手,“少 恭,我的夫君……”少恭怔在原地,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巽、巽芳?”巽芳温柔的眼里满满的担忧,“夫 君,你不认得巽芳了么?” “不!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少恭颤抖着将女子揽入怀中,这熟悉的气味,是他的妻……“少恭,巽芳对 不起你……”巽芳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开口。“巽芳怎地如此说。”“是我,害你入阵,害你失去一魄,我, 对不起,夫君……”女子的眼泪缓缓流下,湿润了少恭的衣衫。“傻姑娘,我怎么会怪你……最后,也是你救 我出阵,不是么?”少恭抬手擦去巽芳的眼泪。 “这是巽芳,唯一能为夫君做的事了,巽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夫君死……对不起,原谅巽芳的自私。”巽芳 把手贴上少恭的面庞,留恋万分地看着,这眉眼、这唇角……“巽芳,你没有死?”少恭有些疑惑。“不,巽 芳的确是死了……但巽芳想要再跟夫君说几句话,就,自私地入了夫君的梦境。”巽芳低下头。“巽芳……是 我害了你。我要让你重生,我……”少恭突然激动起来,话没说话,却被巽芳捂住了嘴。 “少恭,我不要重生,也不要你伤心。能和夫君在一起,是巽芳最大的幸福……巽芳之前之所以不愿意离去, 是因为,巽芳怕自己走了,没有人可以陪着夫君了……于是,巽芳自私地留在你身边,却又没有告诉你,只想 静静地看着你。”巽芳温和地笑了,“如今,巽芳已经放心了,因为,有一个人,会永远地陪在夫君身边了。” 少恭错愕地看着她:“巽芳,你在说什么……” “傻夫君……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不是么?”巽芳眨眼道。“我……我没有!巽芳,真的!”少恭 被她一句话呛住,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急什么呐,巽芳很高兴呢,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夫君,和夫君并肩, 走在一起……夫君幸福,就是巽芳最大的幸福了……呐,现在,我要去投胎了,夫君,你会祝福我,对么?” 巽芳有些不舍,但依旧坚定地看向少恭。 如果,困住巽芳,她会,不幸福的吧……我不能这么自私,欧阳少恭,你欠她的,已经够多了。 而且,我的身边,也有了一个人,愿意陪伴…… 我,也会幸福…… 少恭似乎看见少年英俊的面庞浮现在面前,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抬起头,笑了。“巽芳,你那么善良, 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人家,找个好夫君,幸福美满。我,祝福你……祝你幸福……”言罢声音已然哽咽。巽 芳的眼圈也开始泛红,但她依旧努力微笑着,放开了少恭的手,“傻瓜,我们都会幸福的。少恭,多相信他一 点,也,多相信自己一点……少恭,再见……” ————————————————————————————————————————————--- “巽芳!”猛然睁开眼,少恭愣愣地坐在榻上,呆呆地向前伸出手去,半晌都回不过神来。“先生?你醒 了?”屠苏走进房门,看见他坐起来,急急走过来道。少恭看见百里屠苏走进来,倏的,眼角有晶莹淌下。 “先生,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屠苏万年不变的木头脸瞬间有些崩裂,少恭静静地闭上眼,靠在了屠 苏的肩头,“巽芳,走了。” “……先生,你不是一个人……”百里屠苏知道,那个温婉的女子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但这一世的他,还 有他们几个朋友在身边,并非独自承受。长发的男子把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沉默的空气弥漫着一丝哀伤, 却更有一丝平静。“让少侠见笑了。”总算是恢复了常态的少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无妨。” “对了,这是何处?在下是昏倒了?”欧阳少恭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屋子摆设十分规矩整洁。“这里是天 墉城,我……曾今住的的地方。”少恭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已经到天墉城了?那……”“在路上的时候, 先生体力不支才导致昏迷,我已请师尊为先生把脉,并无大碍,但……先生的魂魄必须尽早修补,不然……” 屠苏眼神一黯,“是我太过大意,才给雷严可趁之机。” “不是你的错,雷严……”少恭闭上眼,“在下会亲自取他性命,为了巽芳,也……为了自己。”屠苏点 头,“我不会放过他的。”“少侠……”“先生莫要多言,屠苏心意已决。”百里屠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摇摇头。“……也罢,随你。对了,少侠前世不是与天墉城……怎地……” “师尊记得一切。”屠苏的表情很是放松,“先生的事,师尊也都知道了,他说,等你醒来后,会为你施法 稳住先生余下的魂魄,好让我们有时间前往不周山。”欧阳少恭沉默了一会儿,“紫胤真人,居然不介意?” “师尊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是我等可妄自揣测,既然是天意,自当顺从。若是先生已然重生,再计较 过往也无甚用处。”“……如此,倒是在下计较过多。”“先生无需多想,安心养伤……” 二人正待谈着,外面却突然传来茶具摔碎的声音,两人莫名地一惊,连忙起身循声而去。走到正厅,却见 竟是元勿与陵越二人面面相觑,那表情可真叫一个精彩。 “你……”“你?” 二人愣愣地指着对方,一瞬间都不知说什么好,直到同时爆发出声。 “棺材脸……”元勿只觉得额头青筋爆了一下。 “豆芽菜。”正经的陵越第一次露出这么咬牙切齿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异口同声,闻声而 来的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同时扶额。“元勿,你这是作甚,在别家作客怎地如此失礼。”少恭想要走过去, 却莫名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唔……”险些眼前一黑,“先生,当心。”屠苏一把托住他的腰身,责备地看 了一眼,满眼里写着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很虚弱么。 “啊,长老,您醒了。”元勿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斯文有礼地施礼,“百里公子也在。”屠苏点点头, “大师兄,发生何事了。”陵越的棺材、不是,正经的脸僵硬了一下,摇头,“屠苏师弟,这是师父让我带 来的。”言罢将手中的几个精致的瓷瓶递到屠苏的手上,“有劳师兄了。”陵越看了一眼一旁做空气状的元 勿,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百里屠苏从未见过大师兄这样的表情,着实有点懵了。元勿看着陵越的背影,也狠狠地一瞪过去, 转头看见欧阳少恭有些无语的表情,立刻转为正常。“长老,我给您把药都煎好了……”少恭看了一眼地上 碎了的碗,“你,再去煎一次吧。”元勿沮丧地低头:“是。” “他们二人,似乎是曾今相识。”回到房内,少恭有些不适地揉了揉额,“听语气,确实如此,只怕,羁 绊不浅。”少恭取来茶盏轻笑一声,“缘深缘浅,又有何妨,少侠曾言道,今日之缘,明朝逝水。”“若是 认定了的缘,便长存于心。”屠苏若有思索道。“我们几人,相识相知,已然非露水之缘了。” “少侠何时学的如此能言,倒是让在下好生惊讶。”少恭瞥了他一眼,“由心而言,并不用学。”屠苏将 药瓶递到他手里,“师尊的药十分管用。”“多谢少侠。”将那精致的瓷瓶握在手中,细细把玩,“天墉城 的品味倒是十分不错,器皿也皆是上品。” “却是师尊对此十分感兴趣,我等只能瞻仰。”“紫胤真人不愧是一代宗师……”少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 些什么。“先生在担心什么。”屠苏如今跟他处的久了,也能猜的七八分他的想法。“百里少侠,如今,我 二人已然换回,你真的毫无芥蒂么?”少恭有些迷惑地看着他。“……”难堪的沉默,良久了的静谧,少恭 并没有多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思的脸庞。少年人的面庞十分俊朗,只是经历了太多,早已不复单纯。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一次次的安心,一次次的心动,我,真的是对他,有了那样的感情么?欧阳少恭摇摇 头,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说真的已经忘记了,先生一定不会相信。”屠苏总算是开了口,眉眼依旧平 静,“的确。” “所以,还多问作甚?我只知道,这些天,心里念得都是先生平安与否。而在我危机之时,先生也不顾伤 痛助我……我也曾经夜不能寐,不知如何对待。然,自闲山庄后,兰生的事也让我明白许多,前尘已逝,再 多做纠结只会让自己陷入魔障,不可自拔。”屠苏站起身来,“先生,屠苏请你,尝试着,活在今下。屠苏 不想为了死去的人,逼死活着的人。”少恭愣了一会儿,旋即第一次,笑出了声。 “少侠,在下愿再弹一曲,可惜身边无琴,九霄环佩已然碎裂……”“就让它随过去而过去。先生,天墉 的衣服似乎与先生并不合身,明日得空可下山置办。”少恭常年都穿着宽大的衣袍,看不出身形,然如今披 着天墉的道服,竟是松松垮垮地搭着。“也好,在下也需要置办些药物,随身携带。”少恭把披着的长发揽 到肩头,把快要滑下的道服拉好,如是的想着,真是应了那句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屠苏师兄。”敲门声响起,芙蕖站在外面,“那个,执剑长老请这位,欧阳公子过去一趟。”芙蕖好奇 的大眼睛围着欧阳少恭转了几圈,好个俊朗的公子,跟师兄不是一个类的……“有劳芙蕖姑娘了。”少恭看 着少女好奇的眼神,微微一笑,倒是让她红了面庞。“哪、哪里……人家只是传个话,嘻……”芙蕖低下头, 笑道。“对了,屠苏师兄,你能回来真好,是长老查清楚真相了么。” “师尊自是有数,你我不必多想。”屠苏淡淡应道。“先生,可要屠苏同去?”“不必,在下自己前去便 是。”言罢,欧阳少恭整了整下摆,起身离去。“屠苏师兄,这个欧阳公子生的真俊……是你的朋友么?” 芙蕖见他离去,便凑上在屠苏跟前,“朋友……么。”百里屠苏只是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没有再言语。 ------------------------------------------------------------------------------------------ “进。”听到叩门声,紫胤回过了身子,依旧负手而立。他的屋子是临着剑炉的,面前正在淬火的剑闪着 红色的火光,映着紫胤的面庞也红润许多。“在下欧阳少恭,见过紫胤真人。”少恭微微拱手道,前世并没 有与这位真人正面交锋过,只侧面看过他的模样与姿态,如果说少恭自己有仙人之态,那紫胤真人就当真是 仙风道骨了。 “欧阳长老何必多礼。”紫胤走到一旁,拂袖向座,请少恭落座。“多谢。”欧阳少恭并不拘礼,他前身 太子长琴也是仙人之躯,按辈分,自己与紫胤并无所差。“欧阳长老身体可好。”紫胤的声音很是低沉,他 的面容波澜不惊,想必屠苏是从了师,也是一般。“尚可。”少恭动了动手脚,只是有些疲惫。 “失去一魄,不可小觑,在下可暂为长老稳住剩余魂魄,好生调养,方为正道。”紫胤徐徐上前,扣住少 恭的手腕,眉眼平淡,看不出对自己,有多大的芥蒂。“真人好气度,在下前世所为,想必真人是一清二楚 罢。”少恭淡淡一笑,任由自己的命门扣在紫胤手中。紫胤收回手,并未有多余反应。“长老不也已然放下, 于我爱徒多有相助。然小徒既以德报怨,长老也愿意重新活过,自是人世间一桩妙事。” 端起茶盏,紫胤轻轻啜了一口,“只盼长老日后好生对待小徒,莫要再负上天美意。”“……真人,你可 是误会了什么……”少恭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好生对待,这、是哪儿跟哪儿?“在下与少侠只是,朋友之谊 罢了。”“知己也罢,相守也好。” 紫胤闭了闭眼,“还望长老,从心而定。长老会反复思虑过往,询问他人是否介怀,是否内心也怀疑着自己, 有所介怀?不论是孽缘还是情缘,缘之一字,总是值得期待的。紫胤只希望,我那徒儿,在这一世,能过的 舒心,安心一点,至于身边是谁,紫胤并不介怀。想必屠苏也与长老言过,活在当下。” 紫胤说完,便起了身,“长老还需好生休息,紫胤便不做挽留。”少恭愣了愣,只得起身施了一礼,自去 回房。紫胤侧身看着炉中的火焰,沉默的眼眸带了一丝安心,“师尊,您当真放心他和屠苏师弟同行?” 陵越走进来,不解道。 “既是屠苏自己的决定,么旁人过多的干涉,毫无意义。为人师长,只需在他做错亦或困难的时候,提点他。 何况一切,都是注定。陵越,你随我修行多年,怎地还是看不清,执着这世间种种,何不给自己,也给对方 一个机会,退一步,海阔天空。”紫胤看了一眼陵越,意有所指。“我,弟子受教。” 紫胤看着陵越退下,轻轻叹息,有的时候,人,总是不知去珍惜身边的人,用仇恨、世俗各种理由来逃避伤 害对方,直到失去所有,方才叹息…… 然,人生呐,又能重来几次…… ——————————————————————————————————————————— 百里屠苏在后山寻觅了半天,才找到这一块上好的梧桐木,几下砍倒,截成了三段。“屠苏师兄,你要做 什么呢?这木头,要弄成这样?”芙蕖好奇地打量着屠苏的动作。“做琴。”先生的琴似乎是伏羲式,以梧 桐木为琴身最好……“咦,师兄要做琴么?芙蕖怎地不知师兄还会弹琴?”芙蕖看着百里屠苏手下细心的动 作很是惊讶。 “不,是为欧阳先生所做,他的琴,毁坏不得用。”屠苏俯下身子轻轻敲了几下木身,仔细听辨,“嘻,屠 苏师兄,你待欧阳公子可真好……难怪执剑长老都不说什么了。”屠苏听到此话,脸色有些黑了黑,起身犹豫 地问道:“芙蕖师妹……你们,究竟误会了些什么?” “没有啊,那天,师兄抱着欧阳公子进来,着急的不得了的样子,那位公子的衣服都破了,若不是披着师兄 你的外袍,人家都不好意思看呢。你都不知道当时大师兄的表情那叫一个惊吓过度,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他被 人吓得不轻的样子呢。”芙蕖捂着嘴娇笑道。“……你们,都在议论?”“师兄你也知道嘛,咱们天墉城每 日都是冷冷清清的,好容易有这么一件大事,还是跟屠苏师兄你有关的,当然会热闹起来。” 芙蕖想了想,又道:“执剑长老一开始看见你们二人,也是怔了一下,我可是看到了,就那么一瞬间,嘻 嘻……不过有些坏心眼的小子说屠苏师兄一定是对人家做了些什么,我可是好好教训了他们,师兄才不是那 样的人……但是嘛,师兄你跟那个公子,关系匪浅吧?”百里屠苏只觉得头顶乌云聚集了一片,他居然不知 何时日弟子们都有这么八卦……连师尊,也误会了…… “事情、事情不是这样的,这是个误会。”屠苏结巴了几句,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不知如何解释。 “好啦师兄,我开开玩笑,你别这么认真嘛。”芙蕖偷笑几声,看着屠苏无奈的样子,“师兄,你现在可看 上去比以往的你,快活多了。”“……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吧。 “对了师兄,为何你要这么选木呢?”屠苏想了想,还是耐心道:“先生的琴,乃伏羲式琴,传说伏羲 氏制琴十分讲究。他言道: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于是认为梧桐乃良木。他制琴时,叫人把梧桐砍 来,要选择三丈三尺高的,后而截成三段。这三段的意思表示天、地人三才。 选木料时,他先取来一段,敲一敲,如果声音太清,认为木质过轻了,不要;再取另一段,敲一敲,声音要 是太浊了,认为木质过重了,又不要;最后,再取来不轻不重的一段,用手指弹一弹,声音清浊相当,轻重 也适宜,便把这木材送进流水中,泡浸七十二天,然后,取出来阴干,再请高级的匠人制成古琴。 ” “这么复杂啊,屠苏哥哥,你居然这么懂琴。”芙蕖拍手道。“不,并非……我。”屠苏有些不好意思, “实乃少时浮躁,师尊令我抄书文静心。里面有几本琴艺,师尊见我好奇,便一一讲解。”“嘻,原来如 此,难怪,执剑长老的琴技高超,芙蕖有幸听过几回……屠苏哥哥,欧阳公子也会弹琴么?”屠苏停下手 中的刨木,竟是微微一笑,看的芙蕖顿时痴了。 “我并非高人,眼下,也无甚时日将木材浸泡,只得粗略一做,并不得伏羲要领。只盼先生不要嫌弃才 好。”屠苏低低地念叨一句。“师兄,你说什么?”芙蕖没有听清,“不,无甚。”屠苏将衣袖卷好,伏 在地上,认真而专注,后山的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 欧阳少恭寻来的时候,已然接近黄昏,夕阳西斜,后山被晚霞烧红了半边,笼罩在暖色的云霞里,甚是 温暖。芙蕖似乎已经回去了,只剩下百里屠苏一人还静静地坐在后山的草地上,那点点余晖染了他的侧脸, 显得越发柔和起来。 “先生来了。”屠苏擦了擦额间汗水,抬头道。“恩,回屋许久,不见少侠,便随意 问了门口弟子,说是少侠与芙蕖姑娘去了后山,反正在下也无事可做,便寻了过来。少侠这是……”有些 惊讶地看着屠苏手中的,那是,琴? “先、先生,莫怪,屠苏才疏学浅,只能,粗略作出。若先生不满意,明日可下山再、再选。”百里屠 苏难得的红了脸,欧阳少恭俯下身子,看着他手中初成形的琴身,抚上他刚刚镶好的琴弦。“桐木为身, 与九霄环佩倒是几分相似,难为少侠一片心意。在下,心中十分欢喜。”“先生,喜欢便好。” 少恭执起刻刀,走到屠苏身侧,看了看他,轻轻一笑,抬手一字一句地刻下:“莫失莫忘,惜取今朝。” 百里屠苏跟着念出声,伸手握住了欧阳少恭取刀的右手:“惜取……今朝……” 黄昏期至,百鸟归巢,夜晚的山风徐徐而来,清凉扑面。少恭坐在一边,看着百里屠苏给那把琴做着收尾, 但闻鸟鸣声声悦耳,只觉得身体越发的放松,不由托着头,微微阖上眼。屠苏忙着的空隙抬头看了他一眼, 却见少恭已然在夕阳中入睡,不禁眉眼扬起。 “总算完工,先生……先生?”轻轻唤了几声,那人却已经趴在了地上,枕在胳膊上,睡的好不安心。屠 苏温柔了眼眸,很少看见先生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他把琴装好,背在一侧,起身把欧阳少恭背起,缓缓 向弟子房走去。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此时此刻,天上繁星似锦,夜色如水, 百里屠苏背着他,仿佛走了很远,很远。但愿有一日,我们放下了所有的仇恨,可与你晨钟暮鼓,安之若 素…… 清晨的时候,欧阳少恭睁开眼,迷茫地眨了眨。我,竟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下, 这是百里屠苏的房间,看来,是他带自己回来了。桌上,放着那把刚做好的琴,琴尾系上了淡黄色的流苏 穗子,很是好看。少恭下了床榻,走到那把琴跟前,伸手细细地来回抚摸每一根琴弦,莫失、莫忘…… 门在此时“吱呀”声响,百里屠苏端了个盆走了进来。 “先生已经起身了。”屠苏看见他站在那把琴的旁边,很是喜欢的样子,心底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小雀跃。 少恭看见他进来,微微一笑,将琴放在榻上,起身洗漱。“少侠倒是严于律己,起的如此之早。”“先生 身体抱恙,理应多加休息。”屠苏收拾了些碎银子,“今日,可是要下山?”少恭闭着眼擦拭着脸上的水 珠,问道。 “确是如此。”“那可以动身了。”“先生,不用些早点?”屠苏好奇道。“在下听闻,民间的早点别 有一番风味,心生好奇,不知少侠可否愿意挨上这一挨,与在下下山再用?”“……听凭先生。” 百里屠苏与紫胤问候过后,便和欧阳少恭下了山。虽然尚早,但山下早已一派热闹景象,不似天墉城的 冷冷清清,很是让人心中也随之欢喜。街上有开着早点铺子的小贩,又有些许早来的商贩已经铺开了摊位。 起的早的孩童叼着糖果在加上来回奔跑,追逐嬉戏。身后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和大人的笑骂。路边的茶 棚也刚刚搭起,忙里忙外的小二正在为一天的营生做着准备。 四处,都是人烟的气息。欧阳少恭看了看走在自己身侧不动声色的少年,心情大好。“前面有一家早点 铺子看上去人不少,不如就去那家。”两人走了过去,略等片刻便有了座处,少恭坐下后,为自己倒了一 杯清茶,“先生想用些什么?”屠苏问道。欧阳少恭并不答话,只是问了一旁等待的年轻人:“我们二人 初来此地,可否给些建议。” “嘿,客官,一看您就是刚来,一定不知道我们这儿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对吧。”年轻人殷勤地替他 们俩斟茶,“咱们这早点铺子,最著名的便是这糯香粥,与八宝莲子羹,香甜可口!再给您二位蒸上一屉 汤包,包您吃了一次,还想再来一次。”屠苏看他说的起劲,不由看了一眼欧阳少恭,那人倒是满脸淡然 没有丝毫不耐烦,想了想,便道:“那便来一份粥,一份八宝莲子羹和一屉包子。” “好嘞!这就来。二位稍等。”少恭笑了笑,“少侠倒是大方。”“路上侠义榜赚的银两足够,先生不 必忧心。”屠苏一脸淡然地喝着茶,“实在不行,可以让先生弹奏一曲,一定收益良多。”欧阳少恭愣了 一下,回头才看到一边正在唱曲儿的小姑娘,那嗓音清脆,煞是好听。不由黑了下脸,他倒是会拿自己玩 笑!“百里屠苏!”“在,有何吩咐。”屠苏放下茶杯,正经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正待说着,已有热腾腾的米粥乘上来,糯米粘稠,却不腻味,八宝莲子羹香甜的气味未尝入口便已然扑 鼻。少恭尝了几口,偷偷看了一眼百里屠苏,不动声色地拿过桌上的木瓶。“少侠,后面那位,是不是晴 雪姑娘?”屠苏闻言有些诧异,回头四处看了下,少恭迅速把木瓶往他碗里倒了倒,然后坐好。“怎地, 没有看到?先生是否看错了。”“是在下看错了。”少恭温和一笑。 屠苏倒是没有多疑,舀起粥喝了一口,顿时呛住,连连捂住嘴不停地咳嗽,只觉得咽喉活像着了火似 的,“咳咳咳,先、先生,水……”他一开口,嗓音都有些沙哑。“少侠这是怎么了。”少恭好整以暇 地替他拍拍背,递过一杯水,“这、粥……怎么全是辣……咳咳、咳咳……” 百里屠苏连连喝下几杯水方才觉得好些,突然看见欧阳少恭正在很惬意地把玩着手里的木瓶,那个瓶 子,好像,就是,放着辣椒的吧……“先生……”“少侠,有事吩咐?”让你拿我开玩笑。百里屠苏哭 笑不得地把粥放在一边,“先生可用好了?先去成衣坊罢。” 选料子时,欧阳少恭还是下意识的选了原来的杏黄色布料,大约比划了几下款式,老板便点头应下, 屠苏从后面绕了过来,将银子递给老板,让他做几件自己选的款式。成衣坊的伙计乐呵地招呼着贵客, 量身段尺寸,不亦乐乎。待一切忙完,老板道,明日便可来取,二人这才出了成衣坊。 “少侠为何自己不做几件。”走了几步,欧阳少恭问道,“不需要。 ”“哦?少侠倒是恋旧。”“方 便罢了。”百里屠苏看了看日头,还很早,“不如去前面走走?”少恭耸耸肩:“依少侠便是。”二人 顺着街道一路向前,却见不远处有许多人围着,似乎还有哭泣声。少恭好奇道:“似乎,发生了什么。” “去看看。” 走过去一看,发现人群里有几个年轻人正坐在树下,脸色十分苍白。几位老人围在身边,一个大夫打 扮的男子正在为那几个年轻人切脉。“请问老丈,发生何事?”百里屠苏向旁边一位老人问道。“这位 公子是别处来的吧,唉,最好还是快快离去吧。”老人愁眉苦脸地摇摇头。屠苏与少恭面面相觑,皆是 疑惑。 “已经是第四起病例了。再这么下去真要成瘟疫了。”旁边的一位大嫂叹着气,“瘟疫?”两人心中 一紧,“这位大嫂,在下和友人从天墉城而来,不知贵地……是否?”欧阳少恭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 那位妇女见他温文儒雅,便放松了警惕,道:“公子,你不知道啊,这几日不知怎么滴,连着几户人家 出现了这样的症状。又像是发烧,可也不是,也有些似风寒,大夫们也诊断不出个一二来。” “哦?竟有此事。”“是啊,而且是连续着发生,乡亲们都觉得,如果再不遏制,可能会变成大面积 的瘟疫呢。”少恭心下有些不安,他自是想到了琴川当年的瘟疫……是他……“敢问大嫂,是从何日开 始的?之前,可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 “唉,特别之事……好像,也没什么,就是从两天前开始的。”妇女略微想了想。旁边的老人凑了过 来,“天墉城……难道是传说中的修仙福地?二位可是仙人?那可要救救我们这些小老儿的孩子们呐, 我们不想一把年纪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就要跪下,屠苏连忙将他搀起来,“此事来的蹊跷, 需回去禀明师尊,再做定夺。” “特别的事儿,唉!仙人,我想到了一件,就是前两天,在村子口的溪旁,经过几个穿白色衣服的年轻 人,看着很眼生。他们走的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欧阳少恭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莫非…” 屠苏握了握他的手,摇摇头,“多谢二位,告辞。” “恐怕是青玉坛的人,雷严又想作甚。”走出一段路,少恭这才开口。“玉横在我手上,他应该成不 了大器。”屠苏将玉横从袋中掏出,细细打量。“可我前世所炼制的丹药,还在……”少恭面有难色, “先生是指……仙芝漱魂丹?”“不止,还有很多。看来,我需要回青玉坛一趟。”“我陪先生同去。” “不可,若是你我二人都落入他手里,那就麻烦了。”少恭摇头拒绝。 “那就我去,先生身体要紧。先回天墉城,我去去就回。”屠苏坚定道。“……好罢,少侠要小心为 妙……在下为少侠画些图纸。”“先生不必多虑,屠苏自有分寸。” 待百里屠苏离开后,欧阳少恭顺着原路往回去。这才走了一半,突然间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少恭立 刻警惕了起来…… 章十七 凤来枝 “哟,少恭,这才几天不见,你那么凶作甚。”男子嬉笑的语气十分熟悉,少恭放下手中的琴,凑近 一瞧,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嘿嘿,是我,怎么啦……见到我,太兴奋了?”“灵陌公子,你远 到而来,所为何事?”欧阳少恭无奈地无视他的问题。“啧,真是不有趣。好啦。我就是来跟你说说你的 命盘的事儿。往天外二十四城古镇,有一块凤血石,打碎她,可以洗去命盘,更改宿命。” “公子,是说……太子长琴之命?”少恭恍然大悟。“自然,这之间艰辛,我不用多说,若你想要过 去,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指路。”灵陌摊摊手。“为何,这样帮我……在下与你,与魔尊,都是素不相识才 是,你们魔族,应该也没有这么好心吧。”“说的对,我们是没有心情多管闲事。不过嘛,你要是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在下洗耳恭听。” 灵陌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忧伤,“你这个人,有的时候真是执着。”二人走到一边的林子里,寻了块岩 石坐下。“在很久以前,并没有灵陌的存在,我只是,一个思念的产物。”灵陌淡淡地看着天空,他无视 了少恭有些惊讶的眼神,继续道:“魔尊对那个人强大的思念,以及那个人强烈的感情,才有了我的存在, 可是,她死了。至于她为什么死,我也不是很清楚。在千年之中,魔尊的寂寞里,总是饱含着痛苦与思念, 我就靠着他的思念,幻化成型。” “重楼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只是把守卫的任务给了我,他很信任我,因为他知道我为什么存在,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存在。” “我逐渐有了自己的法术和肉体,开始有了思想和感情。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大人他终究找到了属于自 己的幸福,我第一次,看见他笑,也看见,我的身体,有一丝的透明。”灵陌握住了自己的手,“我知道, 他的思念还在,所以我也依旧存在着,可若是哪一天,他的思念已然不在,那么我,又何去何从?” “同你一样,我不甘心消失,于是我四处寻找可以有新的肉体的方法,因缘巧合之下,我竟然撞到了远 古大神。”“大神?你是说?”少恭听到此,惊讶出声。“对,是祝融大神没错。”“果真,是父亲大人 么。”少恭低下头,有些难言的滋味在心头蔓延。 “我的身体即将消散,是祝融大神给我重塑了躯体,当时我很不可思议,他如何会帮一个半魔半灵,原 来,他是为了你,他的爱子长琴。”少恭闻言一怔:“为了……我?”“对,我与魔尊呆在一起这么多年, 甚至比离开的魔将溪风还要了解他,所以请魔尊帮忙并非难事,只要用一点点心机加巧合,加上他的好斗 心里。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我劝说时,那个人,居然也愿相助。” “那个人?就是魔尊后来找到的那个人?”“不错,我就说了嘛,有架打又有美人抱,何乐不为。”灵 陌笑了一声,很是得意。“后来,我们合了几位神魔人灵之力,推动了天命盘,无奈逆天而为终究吃力, 才错让你和百里屠苏魂魄错位,还退错了三刻。”他才不要告诉欧阳少恭,是自己打了个瞌睡。 “……竟是如此。”少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醒来时已然在天墉城下,还换了躯体是为何原因了。“我的 法器因为巨大的力量损坏,为了修补花费了不少时日,等我们赶到时,你们都已经见了面,还真是天意。 那时候我本还担忧,如果直接把你们二人魂魄逼出来,必定会造成损伤,不过没想到你们与狼妖一战,已 然处于最虚弱的时候,这时候我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们的魂魄换回,难道不是注定?” 少恭若有所思道:“如此,你们的任务应该完成才是。”“还早呢,祝融大神怎地能放任自己心爱的儿 子变成如此惨状,自是要为你找回魂魄,修改天命。”“!!”少恭心中一动:“父亲大人,找回魂魄容 易,修改天命,实属不易,少恭,不愿拖累。然,如若让百里屠苏除去封印,他便会化作荒魂……我……” “你倒是跟过去不一样了?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害怕他变成荒魂了?”调侃着道,看着少恭瞬间有些不 自在样子,心中暗笑了几声:“好了好了,不会动你的心上人的,放心。”“在下不是……他不是……” 少恭刚欲争辩,却被灵陌挥手打断:“修改天命一事,只是传说,至于能不能找到凤血石,谁都不知道, 所以,我也没有把握,只能,看你自己愿意否了。” “眼下谈此事还为时过早,你的魂魄残缺过度,不利于融合本体,大人也和你说了吧,凤来枝的事情。” “阴间,并非如此好去。”少恭笑了笑,“不过对于少恭来说,生死又有何惧,去,便去吧。”“我把这 个给你。”灵陌摘下脖间的挂坠送到少恭手里:“这是?”“它叫非炎,是令尊让我在适当的时候给你的, 大神言道,用处,需你自己体会。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灵陌。替我……谢过父亲大人,和魔尊阁下,也谢谢你。”欧阳少恭轻轻抬起头,已然不是昔日平静 下来的疯狂,而是真正的淡然和宁静。 回到天墉城时,已然接近深夜。少恭看着夜晚的月色,心情很是舒畅。“先生?!怎地如此之晚!我还 以为……”刚推门进去,便迎面撞上一人,少恭重心一个不稳,连连后退几步,那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揽住 他的腰,牢牢将他扣在怀里。“百里、少侠?”诧异地看着那人焦急的脸色和满身的露水,想必是回来过 后又出去寻找了几番。想到这,他的心情更加愉悦。 “少侠不必惊慌,在下无事。”百里屠苏的胸膛,倒是挺温暖的。松下一口气的屠苏这才发现自己把欧 阳少恭紧紧抱在了怀里,自己的手还在人家腰上,连忙放开,“……先生,我,抱、抱歉,我是太急,恩 所以……”欧阳少恭摇摇头,侧身推开房门:“在下并不介意。” “先生去了哪儿?为何如此之晚。”待坐下后,屠苏端起茶盏抿了两口,润了润干涩的唇。青玉坛之行, 并不困难,他原以为雷严会在,没想到青玉坛只留了几个看门弟子,并不成大器,但在欧阳少恭的屋子里 寻到的丹药数量并不多,他四处搜寻了下,再往回赶已然是傍晚。他匆匆回到弟子房,却不见欧阳先生的 身影,心下一阵惊慌,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先生莫非被雷严再次捉去…… 他心下着急,也顾不得天墉门禁,施展身形便四处寻找了一番,依旧毫无踪迹。正要再次外出时,这才 遇上了晚归的欧阳少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按下。“在下……路途上遇上一位故人,故,多说了几句, 便误了时候。”那件事,还是莫要让他知道为好……天命,终归是自己的。 “故人?”疑惑地看了眼少恭,屠苏心道,先生的故人应该已经不多,难道,是瑾娘?不对,瑾娘应该 在江都……莫非,是尹千觞?“少侠在想什么?”“无甚,天色已晚,先生早些安寝罢,明日便启程去往 不周山。”屠苏摇了摇头,不要多想,先生,有自己的自由……总不能,何事都与我说明。只是心中的疑 惑,却迟迟不去。 “明日就去?”“魂魄一事,兹事体大,耽误不得,尽早为好。”屠苏熄掉灯火,正欲起身,却听见那 人犹豫道:“百里……少侠。”“先生?”“你这几日,都睡在何处?”少恭每日早上醒来都不见他,很 是奇怪。“在下,在外间打了地铺。”百里屠苏别过头,只有一张铺子,总不能让先生睡在地上。 “……”少侠难道你不可以去别的弟子房睡一下么……非要在外间……虽然是抱怨着想着,但少恭没来由 的就觉得很满足,“少侠……在旁边一起将就便是。”“先生……这?”“莫非少侠有所顾虑?”透着不 是很亮的月色,少恭的侧脸染上一层银辉,显得柔和宁静。“恭敬不如从命。” 翌日,紫胤早早起了身,便看见来辞行的二人。他白色的长发被清风拂过,微微飘扬起来。“路上需小 心。山下村庄之事为师已派人前去查看,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了。”“屠苏,劳动师尊,实在惶恐。” 紫胤轻扬了嘴角:“为师平日总是闲在山上,也该走动走动。”他温和的眼眸里满是欣慰,总算,这一世 的小屠苏,有了点幸福的样子,我,总算是没做错。“多谢师尊,屠苏,告辞。”扯了扯一旁还有些瞌睡 的欧阳少恭,向紫胤拜别后离去。 “先生,怎地精神不佳?”屠苏有些担心地看他,难道昨晚,我扰到他了?“无妨,恐怕是在下的魂魄的 原因,这几日精神已大不如从前……”欧阳少恭勉强笑了一下。“……”屠苏停了下来,取下佩剑。“少 侠怎地不走了?”“与师尊讨教了御剑之术,不知先生,可否赏脸?”百里屠伸出手,少恭愣了一下,御 剑……不用腾翔之术的话,倒是可以让自己稍稍轻松一些。 “少侠虽是男儿身,倒真是心细如发,比得上女儿家。”百里屠苏闻言,紧了紧揽在他腰间的手,“先 生若是怕摔下,可抱紧屠苏。屠苏绝对不会嫌弃先生如女儿家的柔弱。”“你!”人在剑上,不得不低头, 百里屠苏,算你赢。 不周山 大荒不周,近乎是结合了神秘、诡异与完美的结合。荒凉幽暗的大气,宛转崎岖的道路,让刚刚到达 不周山脚下的二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放眼而去,那深沉的蓝紫色与黑灰色充斥着二人的眼睛,仔细看看, 居然还有一条巨大的龙尾申向无尽的远方,乌云密布的天空,缭绕着层层阴霾,仔细一瞧,却又,不是乌 云…… 欧阳少恭轻轻一叹,几步走到了前面:“这就是传说中,共工大神怒触不周山之地了。”“听闻,先生 本体之凤来,是火神祝融的心爱之琴,先生与祝融大神的关系……”“自是亲如父子。”想到那位父亲大 人,欧阳少恭又是一阵百感交集。“屠苏不解,敢问先生,共工大神与祝融大神究竟……”“……这,在 下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他们,关系不是,很融洽。” 说到此处,少恭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摇了摇头:“反正,在下并不清楚其中原委。”“是屠苏唐突。”百 里屠苏收起了难得的好奇心,“前方不知是凶是吉,还是小心为妙。”二人顺着青石山路一路向前,不周山 上的小怪并不多,却也是实在难缠,欧阳少恭倒是不理会那么多,索性负手走在前面,四处打量着与现世截 然不同的风景,不时这看看,那摸摸。苦了身后一路跟着的百里屠苏,只好板着脸把前来捣乱的妖物一一打 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屠苏二人来到一处碎石相拼接的地方,欧阳少恭向来对此种谜题很是感兴趣,上前比 比划划,屠苏并不阻拦他的兴趣,也是他自己对此道并不擅长,阻拦才是傻瓜。“合!”少恭一并掌,碎石 轰然一响,拼合成可以容纳通过的小道,“先生果然厉害。”得了称赞的欧阳少恭虽然没吭声,但是屠苏一 眼就看到那人翘起了尾巴摇摇晃晃的得意模样,宠溺地弯起了唇角。 ……不过,什么时候,我居然会用可爱来想先生?真是太过火了。 这厢百里公子还在懊恼自己莫名的反应,那边欧阳少恭毫不留情地抬手一掌劈退阴面而来的鬼怪,“百里 少侠是想佳人去了?”斜了一眼过去。“……先生吃醋可以直说。”屠苏一语说出才觉得自己这话很是失言, 但偷偷望过去,欧阳少恭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不悦与厌恶,只是有些赌气似的僵硬,这才放下心来。“…… 先生……小心!” 眼疾手快地将欧阳少恭拉到一边,翻手横开焚寂,一招玄天炽炎便是火光铺天盖地。“何人?出来!”冷 冷地看着那道黑影一闪而过,也只是堪堪避过了火光。百里屠苏正待再次攻击时,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恍恍 惚惚地好像走进了另一个空间。 “我这是……到了何处?”屠苏迷糊地看了下四周,不是不周山的阴沉苍凉,却是一处山青秀丽。“年轻人, 你还好吧?”一个低沉的男音从他背后传来。屠苏一惊,猛然回头,却见这灰衣的男子身形高大,显得十分威 严,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强烈的压迫感,男子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吾是特意把你带到这的,长琴他, 很安全。” “……您是?”百里屠苏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话,这个人身上有种值得信任的感觉。“吾名祝融。你应该 听过吾的名字。”……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火神祝融,似乎,并不是很火爆的样子。“祝融大神……屠苏失 礼了。”百里屠苏行了个礼,不解地问道:“敢问大神,唤屠苏来此何意?”“吾知道,你和长琴是来找凤来 枝的吧?苦了那孩儿……”祝融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 “……您为何不见他。”屠苏顿了顿,莫名有些生气。“您是他的父亲,他……”“吾知道,你心中所想。他 千年来寡亲缘情缘,定是没有享受过天伦。吾也,十分想见他……只是……他是否,会原谅吾这个不称职的父 亲……”祝融走到一边,抬手划开结界,将一个盒子取出。“凤来枝,在此,你们不必再去阴间,那里对长琴的 魂魄不利。”“……大神,您知道我们为何会重新轮转,对吧?”屠苏接过了盒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年轻人很聪明,不过,吾以为,以你和长琴的关系,他应该全部都告诉你了。”祝融笑了笑,似乎有些 狡黠。“……我和先生的关系不是……等等,您是说,他早就知道了?!”“是,长琴的性子很犟,他知道自己 的天命难改,怕是准备独自前往。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先生他全未告知。”有些失落和恼火,弥漫 在心间。 “那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吾在东海废墟思过千年,好容易出来,却见他如此,心痛难忍。千辛万苦,才为 他创造了重生的机会,只盼他能够好好的。但吾现在,算是放心多了。”轻轻拍了拍屠苏的肩膀,祝融转身离去。 “……大神……您真的不见他一面?” “吾……也不知,是否应该见他。”祝融的背影有一些恍惚,也有一些无奈,“长琴虽说本性依旧,但,经历千 年,终归,不是原来的他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记忆里那个他,时光,真的是很无奈的东西,无论是神,人, 魔,妖,鬼……都无法逃出时间的长河,被一次次洗刷过后,残留下的,不过是苍白的躯壳。 百里屠苏终归还是个普通人,祝融看着他年轻的面庞,有些犹豫,这个年轻人真的能懂那千百年的夹缝中生存是 怎样的孤寂。在东海废墟的那段日子,时光仿佛被凝固,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死寂……若不是共工那家伙,恐 怕自己是无法撑下去的吧?不管如何,百里屠苏,都是自己看中最能懂长琴的孩子,希望,这个决定不会有错。 “当时光变迁,你的爱人亲人消失殆尽,那种痛苦与死寂,年轻人,你真的懂么。”屠苏沉默了一会儿,淡然 道:“屠苏惶恐,一世光阴,两世迷茫,无法体验累世失去至亲爱侣的苦楚,然屠苏坚定,情之一字,亘古不消, 若真心相待,纵使肉体消散,我心依旧。”百里屠苏抬起手,将手中的盒子收好,继而看向祝融有些惊讶的表情, “即使千年而过,先生始终残留着对您的那份父子之情,即使物是人非,又如何磨灭。” 看来,吾之决定,真的,没错。眼前的幻境缓缓消散,祝融的身形消失的刹那,看见一双平静却掩不住欣喜的 眼睛,“长琴……期待再次相见……”“父亲……大人。”欧阳少恭放下手,弯了弯唇角。 百里屠苏走到他身 边:“大神,很想念先生。”“我,亦然。”欧阳少恭仰起头,不周山的乌云,似已散尽。 章十八 故人仇之琴川花灯 方兰生醒来的时候,身处在琴川的家中,榻前女子红了的眼圈,以及看到他醒来的瞬间的喜不自禁。“是,二 姐么?”有些虚弱地坐起来,兰生的手被方如沁握在手里:“你这皮猴子,总算醒了!可叫你二姐急去了半条命!” 又哭又笑地训斥着,方家二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几日前自家小弟被一个红衣女子送回,昏迷不醒,药石枉然。方如沁急的哭红了眼,虽说平日打他骂他,可方 兰生真的有个什么……“二姐,我,怎地在这。”眼底的迷茫还未消失,他不是,在蓬莱?二姐不是,对了,后 来,醒了以后,又看见了性子和木头脸一样的欧阳少恭……自己又和他一起寻找玉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兰生痛苦地捂住额头,思索了很久。“怎么了?又头痛了?”方家二姐看小弟脸色苍白,担忧道。 “啊,二姐我没事……就是,有些晕。”方兰生第一次没有对二姐说实话,“死小子,睡了那么久,能不晕么? 把这汤喝了,等会儿还有事儿问你。”方如沁这才笑出来,拍了一下方兰生的肩膀,这才离开。“……”我重生 了。方兰生终于恍然大悟,自己的记忆已然恢复。前世的一切都想了起来。襄铃,木头脸,二姐,晴雪,还有, 那个人……欧阳少恭,那个,恨不得,想不得的人。 方兰生永远不能忘记,那个秋天的落叶下,那个温柔的身影。 那时,方兰生才八岁,比他虚长几岁的欧阳少恭已然是儒雅的模样。那个秋日,无数金色的树叶飘舞而下,旋 转出秋的乐曲,少年纤细的身段,墨色的短发,他抬起手,似乎要接住飘然而下的落叶,夕阳的余晖残存着温暖, 都洒在了他身上,勾勒出极美的弧度,耀眼的迷人。 小小的兰生,几乎被树下的人惊呆了,手里的包子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少年听到了声音,微微侧过头,看见小小的孩子近乎痴迷地看着自己,弯起了唇角,一笑。 “哇呜……包子。”小兰生看见包子掉在地上,脏了,差点哭了起来。少恭走了过来,弯下腰,从袖带里掏 出一只水蜜桃,放在他的手里,温和的笑,如梦,如幻。 那一年的秋日,让方家小少爷和欧阳少恭,成了总角之交。 “少恭少恭!你看,那儿好漂亮!今晚怎么这么热闹。”琴川元宵的夜晚,灯火如昼。“上元节向来以赏花 灯为乐事,到了晚上,自然是家家户户出门赏灯,热闹非凡。”少年温和地安抚着急躁的就要往前跑的方兰生, 示意他可以走人少之处。“上元节这么有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二姐以前都不放心带我出门,还是少恭好, 你一来,二姐居然就让我出来了。” 方兰生手舞足蹈的样子让少年的欧阳少恭笑的春风无比。“小兰也需长大,方家二姐不过是爱护心切。少恭 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二人走到一路灯谜处,沿路都挂着五彩的灯,还系着丝带,“少恭,这是啥?”“此 处,应该就是传闻的琴川花灯会了,以猜灯谜为主。谁猜的多,就能拔得头筹,获得今晚灯会的奖励。”少恭 顺手扶住了迎面而来跌跌撞撞的小女孩儿,又避开了几位老人,依旧笑意吟吟,没有丝毫不耐。 “大哥哥,你们也来参加猜灯谜吧!”一边的小姑娘拍手笑道,“哟,好俊的小哥儿啊,来来来,猜中了姐 姐有奖……”欧阳少恭把有些吓傻的方兰生护在一边,温和拱手推辞,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主区,方兰生看见 这里都是些文人雅士,这才撞了几分胆子,“呼呼,吓死我了,那些女人真是……跟我二姐有的一拼啊!” “……小兰此话可莫让方家二姐听见。”欧阳少恭理了理被拉乱了的衣衫,忍俊不禁。“还说呢,那些女人 都是冲着少恭你来的,你,你可要小心!我,我一定会保护你!”“好了,小兰莫闹。”无奈地摇摇头,欧阳 少恭走到灯台前仔细打量。“这是今年的奖励?”方兰生凑过来:“哇!好漂亮的龙灯!我记得,隔壁家那个 老虎头也有一个!老是跟我炫耀是他大哥给弄来的!” 方兰生满眼的羡慕之意尽显,欧阳少恭看着他,心底不由的柔软了几分,也罢,反正也无聊的紧。“小兰在 此等等。”他几步走到前台,“少恭?你去哪儿啊?” “花甲又逢一蛇年,打干支纪年 。”“辛巳 。”“中!” “一年之计在于春,打酒名。”“青酒。”“再中!” “天香,打七言诗句?”“人间那得几回闻。” 欧阳少恭长袖翻飞,笔走龙蛇间,盏盏花灯已然被取下。他听到周围哗然之声,叫好连连的喝彩声,只是平 淡地一笑。“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 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打八个字?”“情投意合地久天长。”欧阳少恭几笔提成。 “好!”“果真高人!” 顿时台下的赞叹声响成一片。“锵锵锵!头彩,中!”锣鼓声声鸣,村民们和那些文人墨客无不露出惊叹的表情, “好厉害!”“这个公子连猜次次都中了,着实厉害!”“谁家的公子啊!肯定是未来的状元了。”“要是小女 能高攀的上……” 鞭炮“砰”的一声响!烟花绽开,五彩的光芒把欧阳少恭的身影笼罩的不是非常的真实。方兰生几乎是愣愣地看 着他走过来,把他期待已久的龙灯送到他手里,依旧是那个温和的笑。“哇……”方家小少爷居然一把抱住了欧 阳少恭,大哭起来。少恭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衣服湿成一片,抬头看看缤纷的烟花,偶尔这样放纵一下,也不错。 “少恭,不许笑了!我不过、不过是眼里进沙子了!”红着眼眶的方兰生还捧着那个巨大的龙灯,却满脸都 是兴奋的模样,“是是是,小兰大少爷,我们能回去了么?”少恭指指天色示意不早。“嘿嘿,这就回去!太高 兴了!明日就去告诉老虎头!本少爷有少恭送的花灯!比他的,漂亮一千倍!一万倍!!” 少年的时光那样真实的单纯,转眼即逝。欧阳少恭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那样的举动。 朝朝暮暮花已谢,岁岁年年人不同…… 方兰生沉默地坐在床榻,抬眼看着屋角的那个龙灯,倏然泪下。 ----------------------------------------------------------------------------------------------------- 从不周山往回的时候,欧阳少恭却提出去琴川一看。他记得百里屠苏说方兰生在自闲山庄似乎发生了什么,“先 生,为何要回琴川,不先回去让师尊……”屠苏好奇道。“不急,先看看小兰如何了。”总是,还是有些东西,有 些事情,该解决。再次踏上故土时,少恭想起了前世的这里,因为自己,变成了一片死寂,也许,自己真的错了? 现在这样,却比前世来的更加的满足。 方家 “少恭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快看看我家那个死小子,他不对劲好多天了。”方如沁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泼辣的方家二姐依旧对兰生真心实意的爱护。“这位是?”“在下百里屠苏,乃兰生之友。”屠苏拱手施礼。 “哎呀,那个皮猴子修来的福气,这么多朋友,快、快进来。湘儿,奉茶。”“不敢劳烦二姐,在下和百里少侠 是专程来看望小兰的,还望二姐带路。”少恭道。 “对对对,来,跟我来。”绕过熟悉的庭院,来到方兰生的屋子前,欧阳少恭突然有些迈不动脚步,百里屠苏 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先生,走吧。”“……好。” “兰生!少恭和一位百里公子来看你了!”方家二姐的人未到,声音先传到了方兰生的耳朵里。“噼啪!”手 里的汤碗碎了一地,方兰生的瞳孔缩紧,欧阳……少恭,来了,他,还敢来! 门推开后,方兰生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杏黄衣衫的男子,“兰生,你还愣着干嘛!没规矩!少恭来看你了。” 方家二姐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小弟握着拳头发颤的模样。欧阳少恭倒是了然,他怕是,恢复了记忆。 “小兰。” !! “方兰生!住手!”“兰生你做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兰生一掌劈在了少恭的胸口,欧阳少恭的魂魄并未复原,又经过长途跋涉还未休整,此刻更是 避闪不及,硬生生地挨下这一掌。他的眼底一冷,果然,方兰生恨他,呵,那又,如何?!! “方兰生!你疯了么!”方家二姐怒斥道。方兰生看着欧阳少恭措不及防地倒在地上,长发遮住了面颊,鲜血顺 着唇角堪堪而下,刺痛了双眼。“先生,你怎么样。先生?”百里屠苏急急把他揽在怀里,替他护住心脉。“做什么? 他是欧阳少恭!我没疯!木头脸!你难道不记得么!他是欧阳少恭!”方兰生近乎疯狂地怒吼起来,他,他,骗了我 们大家,把我们当猴耍,他的心,是千年寒冰做的! “欧阳少恭!你再装啊!你还想骗我们?本少爷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不,你不是人!”“你 住口!”屠苏几步上前一拳打在他腹部,“唔……木头脸,你!”“你给我冷静一下!”百里屠苏面色铁青,“你看 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二姐,还在你身边站着!你看看,你对他做了什么?” “……二姐。”方家二姐颤抖着过来,“兰生!你这个兔崽子,你把少恭打的……”屠苏努力忍住怒火,把少恭 扶起来,欧阳少恭的脸色已然接近灰白,紫胤为他设下的保护被方兰生的佛云掌所震动,虽然未击破,但也岌岌可危。 欧阳少恭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地面,一语未发。“我……他,你记得,你为什么还护着他?”方兰生看着他的模样,心 莫名的就痛了起来,我恨他,我应该恨他,可是。 “兰生,你给二姐说清楚,你做什么要这么对少恭!”方家二姐实在是被自家小弟气到了。“二姐……二姐 。” 兰生看着二姐的面庞,突然就跪在了地上,二姐还在,少恭却虚弱的,被我……我,红色,为何如此刺眼。少恭嘴边 的鲜血还在流淌,那一掌,自己是施了九分力度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 “先生,我带你回天墉城。”屠苏把他揽起,冷冷看了一眼方兰生。“兰生,二姐尚安好,望你思及晋磊之事,好 自为之。”言罢大步离开。 “……” 晋磊,我的前世,恨我入骨的叶沉香……我是,如何劝她…… 这一世,我成了重生之人。方兰生,你对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兰生看向了角落的龙灯,龙的一角,已然摧毁…… --------------------------------------------------------------------------------------------------- “他们在里面,苏苏你不要急。紫胤真人一定很厉害,会把魂魄给小小拼回去的。”晴雪几人赶到天墉城的时 候,正巧遇上了抱着欧阳少恭匆匆而来的百里屠苏。几人皆是被他一身鲜血吓到。待紫胤把几人都赶出去后,屠苏 的低气压已经漫步了整个大厅。 “少恭他,不会有事的。”尹千觞握紧了手里的酒壶。“早知道,我就留下看护猴儿。也不至于如此。”红玉 忧心忡忡,“兰生,你,你怎么来了……”晴雪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方兰生,下意识的站起来。“你还来作甚。” 屠苏没有抬头,他不能怪方兰生,欧阳先生前世所做,的确让他有恨的理由。 “我……木头脸,我只想问一句,你记得,为何不杀了他?”方兰生已经恢复了平静,“恨他……”“苏苏为 何要恨小小?”风晴雪莫名道。“之前,你和他是换了对吧,难怪我觉得,你们都不对劲。可换回来后,你完全可 以杀了他报仇!他是你的仇人啊!”方兰生握紧了拳头。 “兰生,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屠苏静静地对旁边几人摇摇头,“先生重生后,与我换体。屠苏以 此走过了先生的路。虽只是隐约,却也仿佛度过了千年。恩恩怨怨,前尘往事,纠葛纷争……” “百里屠苏前世已将他打败,今世既重来,何不给他一个新生的机会。” “冤冤相报,何时了。”红玉叹了一声,“猴儿,你问百里公子不杀他的理由,其实,也是为你自己找一个不杀 他的理由,对吧。”兰生愣了一下:“我,我……”“那就让姐姐告诉你,你就算杀了他,只不过多造了一次孽。 为何不给他一次新生,让他有机会赎罪?佛家常说,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况且,猴儿能告诉叶沉香,此 时此刻,你已不是晋磊,只是方兰生。那么为何不愿意相信,此时此刻,他是新的欧阳少恭,而不是过去的那个恶 魔呢?” “……我们还能信他么?”兰生苦笑了一声,他,何尝想与他兵戎相见! “如若先生再次作恶,屠苏定会亲自,将他斩于焚寂之下。”百里屠苏一把横开焚寂,面色凝重。 “……木头脸……” “……” “少恭他,会想通的。”尹千觞上前轻轻拍了拍兰生的肩膀,“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仇恨,而应该创造更多 的美好。你杀他,他杀你,不过是多造冤孽。如果你为了前世的死人,再去逼死现世的活人,你就大错特错了。” 尹千觞平淡地看着房门的位置,“方家小公子,他在你心中,应该也有很重要的位置吧。”所以,被背叛后,才会 那样的恨,那样的痛!“既然大家都有机会来重新来过,你为什么不给你自己和少恭,一个机会呢。” “……”方兰生看了看手掌,少恭的体温很低,到现在还残留在手心,冰凉,冰凉的。 “你们说了很多,晴雪,都听不懂。但是苏苏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啊兰生。如果小小前世有什么对不住你,那也是 从前的事了,你现在去杀了他,跟来杀你的那个女鬼,有什么不同呢。”风晴雪第一次充斥了忧伤的眸子看向百里屠 苏,苏苏,究竟还有多少事情,你都从来未告诉我。 “晴雪……我……” “罢,这一掌,也算,报了前世之仇吧?”苦笑三声,方兰生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如今,他是死是活,全 看天意。” 紫胤真人走出来的时候,已然入夜。几人都各自在客厅歪着小憩,迟迟不愿回到房里。见到紫胤出来,百里屠苏第 一个站起来。“师尊。”“你们都在此作甚?回去。”紫胤一甩长袖,佯怒道。“都忘了天墉城的规矩了?既然在此, 便算是天墉城的客人,夜深至此,怎地还在此处盘桓!” “师尊恕罪!屠苏、屠苏知错。”百里屠苏低下头,“只是……只是先生他……”“欧阳长老已然保住了性命,我 将他魂魄修补归位,然并未完全恢复,须得七七四十九日功夫,方可暂且复原。”紫胤板着脸,不看几人。“劳累师尊 着实让屠苏惭愧。”“勿要多言,还不快快回去!”“是。” 几人都各自散去,惟有方兰生还踟蹰在门口,紫胤看了他一眼,“方小公子,何事?”“我……紫胤师傅,他,我 是说,欧阳少恭,他没事了?”“再晚片刻,回天无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为何,就出手了。” 方兰生扶住门帘。“我想,看看他。”“……”紫胤微微一叹,并未应他,只是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走到床边,方兰生的眼神黯了下去,欧阳少恭的脸色依旧很是苍白,毫无血色。“少恭,我曾今,把你当做,最好 的朋友,最,尊敬的兄长……甚至,很是崇拜你。”方兰生坐在了他的床榻前,喃喃道。 “如今,木头脸说,他想给你一个机会。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因为,知道你在骗我的时候,我的心,真的 很痛……很痛……痛的快要裂开,再也找不回来。” “少恭,你说那个时候,我们一起结伴,一起打退怪物,一起面对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你待人谦和,温文有礼,是那 样的好的一个人。” “可为什么,眨眼间,你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你杀了二姐,眼睛也不眨,还有琴川那些人。” “我真的,很恨那样的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转眼间,就那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方兰生,你,也不是当年的,欧阳少恭。也许,我真的从来没有懂 过真正的你。也不了解,你的那些日子,过的是怎么样的痛苦。”兰生轻轻抱住头,蜷缩起来。 “所以,木头脸说的一点也没错,我的确是疯了。再见到你,心里的恐惧,憎恨,以及以前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快把 我生生撕裂。现在,冷静了下来,我想了又想,才知道,我是多么,多么的信任你。被自己最重要的人背叛,我才会恨 得那样深切罢……我曾今千百次的想过,我不想,不想与你兵戎相见,我们,曾今是那么,那么的好……” “现在,我冷静下来了,他们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就像叶沉香对待曾今的晋磊一样,在给自己找借口。其实,这一 世,二姐还在,木头脸还在,大家都在,你也在……这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少恭,你会不会,真的已经变了?你跟木头脸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慢慢变成一个,真实的少恭了。有血有 肉的那种。虽然,像仙人的你,完美的让人羡慕。但我还是,希望你,做现在的你。虽然,那个让你改变的人,不是我。 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像过去那样了,不然,方兰生,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等回去了,我会好好照顾二姐,并娶月言,成家立业,我的责任,还没有完。”兰生站起身来,凑近榻上那人, “我没有杀你的理由了,欧阳少恭。” 俯下身子,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上。 “从此以后,我们只是两个初遇的陌生人。再见,欧阳先生。” 章十九 再归琴川 百里屠苏坐在紫胤屋里,大概一个时辰了。紫胤终于从铸剑房中出来,擦去了额上的汗水。“弟子见过师尊。”紫 胤摆摆手,走到一边为自己斟上一杯茶。“令师尊几度费心相救,不知师尊仙体可曾……”紫胤微微上扬了嘴角:“为 师无恙,屠苏不必忧心。”“……弟子惶恐。”“有几件事,为师要与你细说。”紫胤将茶盏轻轻搁在几上。 “师尊请讲。”“你体内的煞气……如何。”“我与先生长期相处,他的灵力更好的与我抑制住。然,最近几次,都 有复发迹象。”“……不留在天墉?”“屠苏,还有事要做。也相信,能找到解救之法,事在,人为。”紫胤替他把脉, 微微一叹:“你们二人,一个魂魄残缺,虽凤来枝修补那一魄,然魂魄之力终究在衰弱。而你体内煞气也不能再拖,不 容易才重生,却依旧命途坎坷,你可,怨恨?” “屠苏,不曾怨恨……人各有命,屠苏此生,得师尊教导,师兄师妹爱护有加,晴雪一片深情,红玉兰生挚友真情, 还有……他。已然不敢再求其他。”百里屠苏淡淡应道。“没想到,你已经悟到了这么多……实属,难得……”紫胤感 叹,“这世间,惟有学会满足的人,方能真正心安。”紫胤起身,拍了拍屠苏的肩,“你的生命,不会如此轻易结束, 好好把握,为师尊重你的决定。” 暖意在心中蔓延。百里屠苏人生的路,一直走的很辛苦,然,却何其有幸,身边一直有恩师挚友相伴。先生,他却 独自承担了那么久……“在想何事?”紫胤难得一次看见徒儿走神的模样。“咳,师尊赎罪,屠苏,屠苏是……” “好了,为师没有怪你,如今欧阳长老虽然暂无大碍,但仍需休息几日,你且好好在天墉城调理。”“是。” “前几日山下瘟疫一事已交给陵越,你可与他问询结果。” 紫胤轻轻咳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撑住额:“为师需要闭 关休息几日,你且回去吧。”“师尊……请保重仙体,弟子告辞。”屠苏有些愧疚地看着紫胤疲惫的面容,跪下行礼, 随后推门离去。 “苏苏,紫胤长老没事吧?”晴雪看见他出来,关切道。“师尊需闭关几日,我等勿要打扰。”屠苏摇摇头。“哦, 闭关,那就是要休息的意思了。”晴雪抚了抚长发,“苏苏,你能跟我来一下么?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屠苏看 着她清丽的面庞,点点头。 天墉城 后院 “这里的竹林很是漂亮。”晴雪走到竹林里,抬手抚上清脆的绿竹。“师尊喜爱此物,便在此辟出一地。”屠苏在 一旁石凳上坐下,揉了揉眉心。这几日都无法好好休息,实在倦怠不已。“苏苏……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冰凉的 触觉让屠苏一惊,晴雪忧虑地看着他,正把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我,晴雪……我没事。”“苏苏,你是不是,很 讨厌我……”看见他下意识想躲避的样子,晴雪并没有多加坚持,收回了手。 “绝无此事!”屠苏吃了一惊,晴雪怎么会如此想,他不由仔细打量起面前那个单纯的女孩子起来,不知不觉中, 晴雪的笑少了一丝往昔的无忧,多了几分惆怅与勉强。“晴雪……我。”“苏苏,你别打断我,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 你。”晴雪微微笑了一下:“苏苏,你跟小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应该知道,自己逃避不了这个问题,“晴雪,我和先生之前,魂魄曾今易体。”“果然……只有我,什 么都不知道啊。难怪,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喜欢小小,原来,那个人,就是苏苏……”晴雪了然。“苏苏,你 当真不讨厌我?”屠苏摇摇头:“自然不会,晴雪与我是挚友,怎地会有讨厌一说。”我欠你……太多…… “苏苏,只是,挚友而已么……”晴雪有些失落地看着他,“晴雪想说什么?”屠苏别开脸,看了看青翠的竹。 “没什么,苏苏……我,很喜欢你,当然,也很喜欢兰生他们。可是。我对苏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总感觉,认识 了好久,好久……我们,应该是很亲密的样子。”晴雪顿了顿:“可是,苏苏似乎并不与我亲近,反而,对小小,很 不一般……苏苏,你喜欢小小么?” “……我,晴雪,莫要胡思乱想,我与先生……”只是朋友这句话,竟然硬生生卡在咽喉,无法说出。他,究竟是 还喜欢着,晴雪,还是……屠苏有些茫然,自己对先生,究竟是何感觉?他受伤了,自己会心痛,会愤怒,不忍心他 的伤痛,心疼他的孤独……我……对他? 晴雪叹了口气,踮起脚,一个吻,落在了屠苏的唇上,轻柔的,却让屠苏僵硬在原地。“苏苏,你是什么,感觉 呢?”晴雪微红了脸,“……”不讨厌,却,想要逃开……晴雪的唇,很柔软,但,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他, 他究竟在想什么!“晴雪,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屠苏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按住晴雪的肩膀,忘了我吧,晴雪, 此身如若化成荒魂,屠苏,也不要你伤心欲绝。 “……我懂了,谢谢你,苏苏,我,不难过的。我先走了。”风晴雪笑了,温暖的笑容里,带着满满的苦涩与忧 伤。她需要很久,来忘记心中的这一抹酸痛……苏苏,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竹林后,一抹黑影,飘然而去。 晌午时分,百里屠苏想着先去欧阳少恭房里看看他醒来没有,正绕过院子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何 人?”百里屠苏警觉地回过头,却看见熟悉的面孔,“尹千觞,是你。” 千觞坐在石凳上,饮下壶中酒,“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千觞严肃了面庞:“你对晴雪,当真无情?”百 里屠苏看了看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之前为何不承认自己记得。”“哈哈……记得,记得又如何?我 根本不想记得……不记得多好,尹千觞就当饮酒千觞,醉生梦死,逍遥自在……”尹千觞苦笑几声。“忘记了,真的 逍遥自在?你最在意的人,始终在心里。”屠苏淡淡地回道。 “是,是我不敢面对现实,不敢认晴雪,不敢……面对他。”尹千觞猛的灌下一大口酒,“我承认,我只是想好好 的过现在的日子,而不是回到幽都,做那个巫咸大人。” “百里屠苏,你究竟是喜欢晴雪,还是喜欢少恭?”尹千觞放下了手里酒壶,问道。“你对先生的感情又如何?” 屠苏反问道。“……也罢,我对少恭,呵。少恭就算前世做错了很多,但他始终给了我一次新生的机会,让我抛弃风 广陌的身份,做自在的尹千觞。我很感激他,甚至,很恋慕他。少恭真的有把我当成朋友过,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我尹千觞认定的,永远不会变,我承认自己很喜欢少恭,但,我只是喜欢他,单纯的喜欢而已。” 千觞看了看天空,微微叹息:“少恭真的很寂寞,尹千觞,只是想做那个能陪他把酒言欢,对月高歌的知己。所以, 我从不让自己的感情有些许逾越,仅仅,是比知己,多一点儿罢了。”“……感情,无法自控。”百里屠苏摇摇头, “无论是你,还是我……”他把袖子里藏着的那个泥人拿出来,在手心把玩着。“……这是,泥人?原来,如此。我 明白了。” 尹千觞笑了几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酒千觞,君莫醉,把酒 对月歌遍彻……醉饮千觞不知愁,好酒、好酒……哈哈,哈哈哈……” ———————————————————————————————————————————————————— 推开房门,屠苏看见欧阳少恭已然半坐起身子,有些勉强地想要起身。“先生莫动。”他几步上前拦下他的动作, “哦?少侠怎地来了。”欧阳少恭慵懒地抚开长发,“先生身体可好?”“勉强,紫胤真人已然尽力。”他轻轻动了 动手臂,不去看他。虽然不比之前好上几分,但再休息几日,已然能够独自行动。 “先生这是何意。”明显感到眼前人有些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屠苏不解道。他,怎么得罪先生了?“呵,少侠这 话问的倒是奇了,在下是个满身罪恶的人,如今承蒙少侠师长相救,自当千恩万谢,回到故土苟且偷生才是。怎么胆 敢另有他意?还不被少侠之友生吞活剥了。”欧阳少恭别开头,冷冷回道。 “……”他是在因为兰生的事,生气么? “先生,兰生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以后,屠苏不会再让他胡来了。”百里屠苏按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推开, “百里少侠好个怜悯之心!在下说过很多次,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少侠可以出去了!”少恭抬高了嗓音,一 副送客的架势。“欧阳先生……”无奈地把他拉到榻上坐下,却眼尖的瞥到一旁的粥碗,原封未动的样子。“为何 不用?” “与少侠无关。”欧阳少恭冷哼道。“……”有些恼火的百里屠苏端过碗抿了几口,一把拉过那人,直接覆上了他 的唇,“!!”少恭吃惊地瞪大了眼,想要推开却莫名的不知所措起来。屠苏的唇舌几下就撬开了他的牙关,硬是将 嘴里的粥送了进去,逼迫他咽下。“唔……你,咳咳……”有点呛到的欧阳少恭咳了几声。屠苏挑眉:“是先生自己 吃?还是要继续?” …… 紫胤,你教的好徒儿! 欧阳少恭愤愤地夺过粥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远处闭关的紫胤突然寒颤了一下:“怎么有点冷。”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欧阳少恭直接抓过屠苏的袖子擦了擦,一把放下碗。“还有何事?”“先生……”叹了口气,屠 苏摇摇头,“请听屠苏把话说完。”“……”少恭看他严肃的样子,没有吭声。“兰生,虽然没做错什么,但毕竟太过 鲁莽,他的感情,向来如此,先生如何不知?” “先生前世毕竟对他至亲做出……往事不提,先生难道未曾悔过?”“……”欧阳少恭冷下眼神,“欧阳先生……” 屠苏看了他一眼,他可以容忍一切,但无法视他将人命当成草芥。“在下明白少侠的意思。”曾今,他也是医者父母心 的大夫,曾今,他也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是什么时候,被磨的麻木不仁?是什么时候,因为一句天道不公,他自 己却也做了一次不公的上天?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这样……他恨苍天无情,没有给太子长琴公平的命运,一句天道便毁了他的生生世世,然,他 前世所做,轻而易举地捏死那些无辜的性命,又与那个无情的苍天,有何不同……他不想,不想把自己和冷酷的天变成 同一个人,他是欧阳少恭,也是太子长琴……他只是想要逆天,却不是真正的冷血…… 墨色的瞳仁,染上了一丝哀戚,欧阳少恭,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先生……不要多想了。”屠苏轻轻握住他的 手,晃了晃。“也罢……”少恭扬起唇角,现在这样,就好了,至少,原本空洞的心,有了一丝被填满的安逸。仿佛, 只要这个人在,自己就不再惶恐迷茫,如同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也许真的该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谈这个,小兰他,如何了?”少恭有些不解,他依稀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方兰生在他跟前说着什么,却又怎么都 听不清。朦胧间,他感到方兰生靠近,然后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贴在了额上。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可是,却一点力气都 没有。“兰生已经回琴川方家了,他说……他不能不恨你,却又不能不原谅先生。所以,回到他该呆的地方,是他唯一 的选择。” “……在下所做,的确,对不起小兰一片心。”那孩子,当年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吧。所以,自己才会对他那样 的放纵。难道有那样一颗纯真的心,在自己左右,对自己亲如兄长,事事贴心……自己那段日子,是,真正的把他跟千 觞,当成了朋友罢。“或许、或许是在下,害怕总有一天,那些待自己好的人,突然一下都变得跟以前那些人一样,面 目可憎……所以,才想要……那样的将他们锁在身边。” 害怕,害怕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渡魂而生者,我……“无论是兰生,还是千觞,都和以往先生所见之人不同。 世上有很多人,并不会因为异类而嫌,先生,你所缺失的,只是对我们的信任,和对你自己的信任。”屠苏从袖带里取 出一物放在欧阳少恭手里,“我,不知道先生的生辰是何日,但依稀记得,小时候,生辰的时候,都会互送礼物,不如 就当今日,是先生的生辰。” 这是……泥人?小小的泥娃娃,穿着杏黄的外衫,捏的有些走形的长发,是笑着的表情,这是,自己么?少恭没来 由地大笑出声,“少侠、好、好手艺……”屠苏黑了一下脸:“先生……不许笑。”“好、好……其实,在下也不记得 是哪天的生辰了,就依少侠便是。”忍住笑,少恭将那个泥娃娃放在心口,闭上了眼。巽芳,你看到没,我现在,已然 觉得,很安心呢…… “大师兄……这是山下的调查。”陵民将手中的信函递到陵越跟前,陵越点点头:“有劳师弟。”他将几次的调查 记录略微一理,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先去与屠苏师弟谈谈,想着他将信函都收入木匣内往百里屠苏的门口走去, 这几日,师尊都在闭关,屠苏师弟与那位欧阳长老都在屋内静修,也不知师弟身上的,伤,听说叫煞气的东西,好些没 有…… 师尊说他有他的命数,旁人不得干涉……可是,他下意识总觉得,应该和他身边那位欧阳长老说一说,如果师弟不早 日找到法子,他怕他……会撑不住。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和欧阳少恭说,比较有效?难道真的是被芙蕖那帮人的思维传 染了……他正想着,突然与一个匆匆而来的影子一撞,对方显然是很匆忙,没有看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冲力撞倒在地 上…… “你没事吧?”陵越板着个脸问道,那人抬起头,一看他,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竖起了毛:“死棺材,怎么是你?!” 居然是他!陵越顿时就觉得脑袋一热,张口就道:“死豆芽,明明是你撞了我。”“是你自己跟个棺材板似的,硬邦邦 的!果然,你们天墉城出来的,都是一个木头样!”远处的屠苏和紫胤同时打了个寒战…… “……元勿!”你,说谁是木头?“依我看,你们青玉坛出来的,才都是大小两只狐狸!”把师弟吃的死死的,真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对,这句话有问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对……不管了,总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边,是陵越师兄么??”弟子甲呆住了,“你这个笨蛋,一定是看错了,陵越师兄才不会跟人对骂呢。”弟子乙 摆摆手。 陵越听到旁边弟子所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糟糕,怎么每次一遇上这家伙,都能把自己的棺材……不是, 把自己的好涵养打破。元勿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仪容,罪过,长老看见,又要说自己修养尽毁了,不过,这都 是他的不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冷静下来后的元勿瞥了他一眼,“来找我屠苏师弟。”陵越看看他,刚才似乎急急忙忙的要去 哪儿,“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居然还能愣在这里走神?“……糟了。”元勿突然想起来长老的药还没去煎,“……” 看着元勿念叨着什么急急忙忙跑走,陵越竟然感到一丝好笑。这人,倒是对他的那位长老,极好。想着自己还要去找屠 苏师弟,便加快了步子朝右边弟子处而去。 用过午饭后,屠苏看着少恭跪坐在红泥小罐前,长袖挽在腕间,淡然地看着罐中被热水翻滚着的绿茶,茶香袭人。“先 生……”欧阳少恭闻言,微微侧过头,长发垂在脸侧,雾气朦胧他的面颊,有些虚幻的飘渺,屠苏看着,就有些愣神。 直到那只翠色的杯子递到自己面前,方才缓过来。 杯中茶汤轻轻摇晃着绿色的新茶,屠苏叹了一句。“清澈而金黄,阳羡果真为天下珍茗。”“哦?百里少侠倒是对这 茶艺也有研究。”少恭轻轻一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敢,师尊好茶,对此道颇有研究。屠苏不才,只略懂皮 毛。”“少侠过谦了。不知方才少侠唤在下,有何事?”看着百里屠苏品着手中的茶,欧阳少恭有些慵懒地靠在了座椅 上,“欧阳先生,还记得那日在山下的村民所言瘟疫之事么?”屠苏这才记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自是记得。怎么,少侠有了眉目?”少恭挑眉道。“师尊将此事托给大师兄,屠苏正想前去询问。”“那便去……” 话音未落,门口规律的三声叩门,有力而平稳的呼吸,欧阳少恭笑了笑:“人已经到了。”门开后,果真是捧着木匣的 陵越。“陵越道长,在下身无长物,惟有一杯清茶,请了。”少恭半起身,斟了一杯茶,抬抬手示意。 “……”为何自己总是觉得,这位欧阳长老越来越有,芙蕖偷偷养的那只猫的气质。陵越内心小小的黑线了一下,严 肃了面庞,点头致谢:“多谢欧阳长老。”百里屠苏问道:“敢问师兄可是为了瘟疫一事而来。”“正是,我已四处派 人搜寻,果然有了些眉目。”陵越打开木匣,将信函一一取出,他在随身携带的图纸上连线,最后指了指安陆,琴川, 云渊三地。 “所有的消息都指出,这三处之一有怪物将瘟疫之源带入各地散播开来,传染给百姓。”陵越道。“……何物?” “不知,去寻的探子只说数量众多,且形体极小,这些怪物长的很像家禽,有的被误食,有的则在人群传播,有的在 野外互相蚕食,然后变得越来越强大,袭击路人。” “此事看上去,倒像是有人预谋。”屠苏道。“师弟所言正是我所想。”陵越赞许地点头,“几处都是有规律的行动, 说是巧合绝对不可能。我排除了所有,把目标定在这三处。”“师兄是认为这三处之一?”屠苏拿起图纸看了看,“在 下倒是认为,这三处,有两处都是为了另一处而作了铺垫。对方是在牺牲其他两处的村民。”欧阳少恭在一旁插了一句, 陵越一惊,连连细看片刻,叹道:“欧阳长老所言有理。” “先生……那依你看来,棋子是?”屠苏暗下握住了拳头,竟有人如此残忍?“呵,在下,只觉得,琴川,危险。” 这种做事的风格,倒是挺像青玉坛……不过嘛,少恭一眼看过去,屠苏隐忍着的愤怒,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师弟,如若,可以的话,请与我分头行事,前去探查一二。”陵越收起图纸。“自当义不容辞。”屠苏应道。“先生 就在……”“在下同去。”“先生?”屠苏有些不解。 “再闲置下去,在下可就真的无用了。”少恭揉了揉额头,自己看上去,真的有这么不近人情么?“如此,甚好。”屠 苏柔和了表情,甚至微微上扬了唇角,看的一边的陵越心里打鼓,这两人,真的没问题么?“那么,在下前去安陆,师 弟和欧阳长老前往云渊,最后,再集中前去琴川。”故意咳嗽两声,陵越看到那两人这才挪开眼,看来,没问题,是不 可能了。“就依师兄,路上定要小心。” “自然,对了,欧阳长老,陵越冒昧,请借一步说话。”少恭有些疑惑,但依旧点了点头,屠苏见状,起身离开了屋 子,回头的时候,看见欧阳少恭懒洋洋的模样,不由的轻轻一笑。“陵越道长是有话要对在下说?”“敢问欧阳长老, 对我师弟,究竟是如何?”陵越不习惯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一句话倒是把欧阳少恭给噎着了,这,这人也问的太 直接了。“……在下,当百里少侠是,朋友。”不自在地避开陵越的眼神,心里把百里屠苏念叨了几十遍。 “只是朋友?长老莫要言辞闪烁。”陵越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那依道长的意思,在下对百里少侠是个什么意 思呢?”欧阳少恭反问道。“心之所至,情之所钟。”陵越毫不迟疑。“长老对师弟有情。”“……”天墉城的一个个 都是做什么吃的!没眼睛看清楚我欧阳少恭是男子么!“呵、呵呵……道长,在下怕您是,误会了什么,在下与百里少 侠都是男儿之身……” “我听师尊言道,欧阳长老不甘天命,逆天而为,竟然会拘泥于此?”陵越并未让他说完,“虽然陵越对此并不了解, 然,只想说一句,好生待我师弟,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管你们究竟是不是背德之行,屠苏师弟,值得一个全 心全意的人,哪怕这个人,不是女子。“在下……跟百里少侠并不是……”欧阳少恭已然处于无奈,“是与不是,长老 心中自然清楚,陵越只想问,如果哪天师弟不在了,长老真的不会后悔么?” “道长这话何意?”倏的眼神就凌厉起来,欧阳少恭只觉得心头一紧,“难道是他身上的煞气……”“陵越,只希望 师弟能够有人相伴,请长老,问心而论。”陵越起身,施了一礼,“陵越失礼,告辞。” 送走陵越后,少恭坐在靠椅上,迟迟没有言语,直到百里屠苏走进来,都未发现。“先生,师兄和你,说了什么?” 虽然不想八卦,但看着少恭失神了半天,屠苏还是忍不住好奇,师兄到底和他说了什么?“百里少侠,在下问你一句, 可否据实回答。”看着少恭难得的表情,屠苏点点头,“你身上的煞气,究竟如何……” “……”师兄,你没事告诉他这个做什么。“无妨。”“在下说了,请少侠据实回答。”少恭冷了眸子。“近日,发 作频繁。”“为何不告知在下!”咬牙,果真是发作了么。“那么先生天命一事,又为何不告诉屠苏?”“!!”他 竟然知道了!少恭一下子被怔住,那件事,他打算瞒住他的…… “先生既然都不信屠苏,屠苏又为何要告诉先生?”想起来这事,百里屠苏就觉得无名火乱冒。“……倒是,在下的 不是了。”明显理亏的欧阳少恭第一次选择让步,看着依旧不开口的百里屠苏,想了想,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百里少 侠,在下,只是,觉得这事毫无可能,所以,不想让少侠心烦。”“那么屠苏也觉得煞气无解,是否可以也不告诉先生 半句?”看着那人抓着自己的袖子,有些委屈的模样,百里屠苏还是心软了。 “是在下失策……那么,少侠的身体究竟?”眼下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等等,为何他会这么关心他的死活…… “先生乃屠苏魂魄本体,与先生日夜相对,自然可以减轻屠苏苦楚,然,终究不敌,近日,发作的次数,有增多现象。” 屠苏一一道出,让欧阳少恭好看的眉头打了结,“在下,会想办法。” 屠苏轻笑:“先生能这么想,屠苏已然十分高兴。”少恭冷哼一声:“在下可不是为了救少侠,只是为了给自己多个 方便。”杀了我,取回命魂四魄,不更加方便,屠苏摇摇头,不去拆穿他。“那么,先生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启程 前往云渊。” 章二十 流云之渊 漫天漫城,都如同凝雾般,飘渺虚幻。 碧水清澈,流云遍布,远处的瀑布飞流直下,溅出碧波层层。 云渊如其名,流云之渊。 少恭走到一处水潭前,只觉得那些云朵仿佛就在自己的腰间,细细看来,又不是云朵,只是烟雾缭绕。屠苏收起长剑, 便看到那人走在前面,一身宽大的杏黄衣衫,长发委地,他抬起手,掬起一捧水,晶莹顺着他修长的手臂滑下,“百里 少侠?”一语惊醒梦中人,百里屠苏这才尴尬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眼前人纤细的手腕,那人正歪着头,不解地看 着自己。 “咳咳,这里,就是云渊了。”屠苏连忙放开手,四处张望着。“确实。”欧阳少恭抿唇轻笑,并不介意他的举动。 “这里的景致出乎意料。不过,应该少有人烟才是。”屠苏取出焚寂四处打探了一下,“听说云渊的居民,都是住在 往前三十里开外的小镇子,这里,应该是远郊才是。”“竟是如此。”屠苏敬佩地看了他一眼。“先生心思细腻。” “少侠过奖。” 两人顺着流水一路往前,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小镇子。“似乎,人不是很多?”屠苏皱眉道,“看来瘟疫影响了不少村 民,这个村庄有一种死寂的气息。”少恭走了几步,拨开草叶丛,几只死去的家禽倒在里面,“……”两人对视一眼, 都屏住了呼吸。“走,进去看看。” 本来应该热闹的小镇竟是了无人烟的荒芜,二人走在街道上,只见摊贩之处都未收起,匆匆打了一地的菜叶,门栏 也未栓上的民居,“所谓鸡犬不留?看来这个地方的村民,不是已经遇害,就是逃走了。”走了半个多时辰,都没看 见人影,少恭随意推开一扇门栏,屋内空洞依旧。 “究竟是什么人……做出这种事。”屠苏蹲下身子,想要找出什么痕迹,欧阳少恭不禁意地回过头,却看见树后有 个黑色的影子似乎在盯着这里看,眯起凤眼:“什么人!”躲着的那个黑影一颤连忙踉跄着就想逃跑,百里屠苏几步 闪身上前,焚寂“铛”的一声插在了树干上,将那人拦下。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走进一看,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哆嗦着跪在地上。“你是,云渊的村民?” 屠苏仔细查看了下,他身上并无别的气息,这才收回了焚寂。“我、我……叫阿毛,跟我阿爹住在这……”叫阿毛的 男孩偷偷抬起头,正巧看到了正不慌不忙走过来的欧阳少恭,少恭见对方只是村民,便淡然地把琴收了起来,俯下身 打量了几下,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这个大哥哥,看上去,好漂亮,这么漂亮的大哥哥,应该跟那些戴着面具的坏人,不是一伙儿的,虽然,他背后那 个黑衣服的大哥哥看上去好凶的样子。阿毛见少恭温和,便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面庞,“看来,云渊的村民并未完全 被害,好歹还有条线索可以追踪。”少恭见那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脸,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屠苏松 了口气,也走了过来,“先生,让他带着我们去找他父亲问问清楚也好。” 少恭点点头,随即看向阿毛:“阿毛,我的名字是欧阳少恭,这个大哥哥叫做百里屠苏,我们都不是坏人哦,你, 愿意带我们去见你的父亲么。”放低了声音,柔和的嗓音让阿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抓着欧阳少恭的手就往前走, 少恭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看来自己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 先生……不是一般二般的受欢迎,看到小鬼头抓着少恭不放开的样子,百里屠苏没来由的就挂上了不爽二字。 “我们是这儿的村民,祖祖辈辈都住在云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来到一处山洞,欧阳 少恭和百里屠苏见到了阿毛的父亲云书崎,像是个教书的先生模样。云书崎听完二人的来意,放下了心,便带着二人 走到了山洞里面,果然,剩下的村民大多都聚在这,“前些日子,来了一伙奇怪的家伙,他们放出了很多长的很像家 禽的东西,然后那些怪物四处飞窜,咬坏大伙儿的东西,还吃掉牲口禽畜,着实让人恼怒。” 云书崎叹了口气:“不久之后,就有乡亲开始陆陆续续地生病,一个传染了一个,接着死去。”苏恭二人对视一眼, 果然是和天墉城山下一样,“我们不舍得离开家乡,便收拾了东西躲在山洞里,两天前,村子里几个大胆的年轻人提 出回去看看那些害人的东西走了没有,我们也就答应了,没想到……他们回到村子,竟然碰上了那几个戴着面具的人, 云家另两个孩子跑的快才免遭毒手。” “在山洞呆了几日,着实是断了粮,于是今天我们几个才想办法四处去找些吃食,阿毛这孩子,居然就趁乱跑了出 去,还好他没事。真是多谢你们。”云书崎感激地看了看二人,“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屠苏摇摇头。“这么 说来,那些人有可能继续徘徊在村子边缘。”少恭托着下巴思考,“先生与我还是沿着树林边上找寻,这里有些干粮, 虽然不多,然可解燃眉之急。”屠苏将自己的袋子递了过去。 “这……这怎么好拿二位的食物。”云家几个看上去是管事的男子面面相觑,“莫要推辞了,我二人短时间不进食 也并无大碍,而孩子们,大概是饿的紧了吧。”少恭看着眼巴巴看着食物的小孩子们,心下一动,想起来,自己渡魂 到小孩子的时候,被当成怪物赶出去,在大街上饥肠辘辘的样子,跟他们,也真是像。 “先生……”知道他又想到了不好的回忆,屠苏轻轻握住少恭的手,“无妨。”少恭收回了思绪,对着屠苏笑道。 “那么,多谢二位仙人了。”村民们感激道,“仙人呐,一定要小心那些小怪物,他们身上不知道带着什么可怕的 东西。”“……我们不是,算了,自当注意,多谢几位好意。” “少恭哥哥!”阿毛见他要走了,连忙拽住他的衣角,“少恭哥哥要平安回来!阿毛,阿毛长大了一定会娶少恭 哥哥的!” …… 欧阳少恭完美的笑容差点崩裂,“阿毛,在下是,哥哥,是不能嫁人的。”“没关系,大哥哥不能嫁,我来娶就 好了!”旁边的几个村民闻言都笑出了声,“这鬼孩子,都瞎说什么,仙人啊,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百里屠 苏满头的黑线拉着欧阳少恭就往洞口走,“时候不早,我们二人先告辞了。” 两人被村民们护送着除了山洞,沿着树林北方继续搜寻。“怎么就莫名成了仙人了?”少恭拨开灌木丛,想到了 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先生还差点被个孩子娶了。”屠苏还念着这茬。“果真是常年隐居的村落,思想,当真与 中原无法比。”少恭很是无奈。两人相视一看,都笑了起来。 “村民们说他们两日前还在此处,那么,也许不会走的太远。”找了好一阵,二人总算是决定坐在一处岩石旁休息 片刻,少恭擦了擦汗,却看见百里屠苏捧着个蒲叶就过来了,“少侠?”“先生渴了吧?”屠苏示意他接过。“…… 多谢少侠。”慢慢饮着清凉的溪水,欧阳少恭看到太阳已然西斜,“快日落了,原来不知不觉都已接近傍晚。” “云渊地处偏僻,一路赶来都未曾休息,接着又是到处查探,先生一定累了。”屠苏有些抱歉地说道。“可惜,我 们二人的食物都送给村民们了。”少恭享受着暖色的夕阳,徐徐的晚风拂面,心情很是愉悦。“……”屠苏不知道说 什么好,“好了,少侠不必愧疚,反正你我二人也不容易饿,给了便给了吧。”欧阳少恭放下蒲叶,将那把琴取了出 来,仔细擦拭。 “先生,还带着它。”百里屠苏见他如此珍视,心下十分快慰。“少侠所赠,在下自是喜爱。不如,少侠为这琴, 取个名字如何。”“……不如,就叫忘尘吧。”希望,我们都忘却前尘,相伴今生。“少侠果真知我心。”低语几句, 少恭轻轻地抚摸过琴弦…… 暖风柔和地吹过,沉浸的二人竟都未听到,林丛里传来奇怪的沙沙声。 ---------------------------------------------------------------------------------------------------- 林丛里的那物已然饥饿了很久,赤红着双目,四处嗅着,陡然,它冷冷眯起眼,猎物的味道,真是美味。 “少侠今日……”欧阳少恭正待说着,却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这气味,怎么有些像自己炼制的几种,丹药? 不好!“少侠,躲开!”反手挑弦,琴音阵阵立刻拉出结界将那迎面扑来的野兽挡住,野兽堪堪撞在结界上弹出 几步,锋利的爪子磨着地面,划出道道深痕,它张着嘴,嘴里的利齿染着唾液,赤红的眸子带着可怕的杀意,死 死地盯着二人。 屠苏取下剑,“这,是……什么?”“在下恐怕,是互相吞噬的怪物演变而来。”这怪物身上,有熟悉的几味丹 药的味道,莫非……是青玉坛将我所炼制的丹药,混合……还不知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该死。少恭的眼底幽 暗,雷严那个混账,不杀他,我欧阳少恭决不罢休。 “……先生,要当心。”屠苏看着那怪物喉头间发出的低吼,知道它已然饥饿很久,就等着把他二人生吞活剥, “……”不待多说,结界已然被怪物再次冲刺带来的罡风所破,两人连连后退几步,屠苏稳下身形,划开火红的 印记,抬手一剑刺出,那怪物倒是有几分机智,竟然堪堪伸爪子按住了焚寂的剑锋! “……可恶。”屠苏脚下猛的一踏,左手搭上剑柄,向右发力,硬生生将那怪物的利爪削了下来。只听一声凄 厉的怒号,黑色的血喷洒地到处都是。“他的血,有毒。”百里屠苏连连后退,避开怪物身上滴答而下的黑血, “怕是他一身都是毒。”欧阳少恭指下不停,琴音呈波纹状笼罩住怪物的周身,“先生,他的身上十分坚硬,然 弱点应该在头部,再制住他几秒,屠苏便可将它斩杀。”屠苏轻轻喘了一口气,横开焚寂。 “少侠请小心。”少恭挑开商音,手下动作翻飞,竟是把咒术硬生生抬高一级,将那怪物束缚的更紧,就听见那 愤怒夹着痛苦的嚎叫,以及滴滴答答的黑血,百里屠苏避开它赤红的眸子,竟是几次都无法近身。“少侠,在下 快要制不住它……”该死,这妖怪好本事,竟然能从一边找出琴音的缝隙。 百里屠苏冷冷看了一眼那怪物,合掌道:“守我之神,传我之谕令,期之吾神,灭其之光。”焚寂陡然闪出亮 红火光化作一条火红的龙咆哮着直刺那怪物的双眼,黑血四溅!凄厉的惨叫响起,屠苏趁机高举焚寂直直刺入他 的额头,怪物一声大吼,尽是低头咬在了屠苏的肩膀上,“咔嚓”……唔!百里屠苏强忍着疼痛,把焚寂推进几 分,硬生生地让那怪物断了气。 少恭大吃一惊,连忙丢下琴几步上前扶住颓然倒地的百里屠苏,“少侠?百里少侠?”屠苏紧紧闭着眼,并未作 声。少恭扶着他靠在一边,抬手撕开他右肩的衣物,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那伤口狰狞,泛着黑色的毒气,唯一庆幸 的是似乎没有伤到右手的筋骨,这种毒,好生复杂,欧阳少恭取来溪水细细洗去他的血迹,百里屠苏只是咬着牙, 一声未吭。 “少侠请暂且忍耐。”他有些急切地在袖带里寻找着,怎么,没有?是哪一种,解药……“唔……为什么,这么奇 怪的感觉……唔!”只是疼痛的时候,百里屠苏还能忍耐,但突然伤口就开始有奇怪的痒痛感,如同被一把火烧着 了一般,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下,百里屠苏近乎失去血色的脸庞让少恭的心脏一抖:“少侠,忍忍,在下这就, 这就给你找出解药……” “先生……如若屠苏死了,先生倒是可以解脱了。”面色惨白的男子看着欧阳少恭少有的慌乱,倒是还笑了出声, “百里屠苏!在你心里,在下狠毒至此?”焦虑让欧阳少恭已然有些上火,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吼了过 去,他青紫着面容,一把揪住百里屠苏的衣领,“你想死,在下成全你!” 屠苏闭上眼,却感到肩膀一阵刺痛,“先生?”他连忙睁开眼睛,少恭埋头在他的右肩处,牙齿摩擦着皮肉,有些 许疼,他吸走伤口的毒血,再吐在一边,循环几次,嘴唇也有些青紫,“先生……别,别再了!你会中毒的。”屠苏 想要推开他,欧阳少恭却狠狠一瞪他,又埋下头,柔软的唇贴在肩头,为什么,有些热…… “好了,毒血差不多清干净了。咳咳……”少恭用溪水漱了漱口,将手上的丹药捣碎,敷在他的伤口处,“嘶……” 屠苏皱眉忍住刺痛,却不住地看着那人的脸,“先生,你……你自己可好?”“死不了。少侠不知,祸害遗千年?” 冷冷看他一眼,欧阳少恭从一只白色的瓷瓶里倒出一颗金色的丹药。“应该是他没错,可惜只炼了一颗,张嘴。” 屠苏摇摇头:“先生自己服下。” “百里屠苏,你在考验在下的耐心?”欧阳少恭听到他这句话,却好像被狠狠的揪痛了心脏,“张嘴……”屠苏 颤抖着牙关,却几次无法张开。这毒素倒是麻了人,少恭有些憋气地将丹药塞进嘴里,对着屠苏的唇便吻了上去, 灵活的舌舔舐着那人僵硬的牙关,将丹药推了进去。“算是,一报还一报……”少恭心里这么想着,屠苏的手却不由 自主地揽住了他的腰身,颤抖的唇舌相触,竟是纠缠起来。 “……!”少恭顿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想要推开他的动作却变成了环住屠苏的颈脖,任那人霸道地侵占口中所有的 领地,屠苏只觉得体力开始有些恢复,手下的力度也加大,一把将怀中人紧紧压在地上,几欲夺去他所有的呼吸…… “……唔……呃……”少恭觉得肺中的空气就要被占尽了,无力地抬手要推开身上那人,唇边来不及咽下的唾液滑下, 勾出暧昧的银丝。 像是意识到怀里人快要窒息,屠苏放开他的唇,又轻咬了几下,紧贴着少恭脖颈的便细细地文了下去,留下不少印记。 右手轻轻一扯,宽大的腰带便滑了下来,少恭迷迷糊糊地便觉得自己的衣服莫名地就褪了一半,光滑的肩头露出,百里 屠苏像是有些着魔似的埋在他的锁骨处舔舐……“……!百里少侠,屠苏!你,你醒醒!”少恭有些慌张地抬手便是一 掌,却被那人轻轻制住,硬是把他的双手反剪在头顶,屠苏的眼神有些迷离,不好……他的理智似乎失去了大半…… “屠苏……啊……不……你醒一下,别……”声音都变成了颤抖的音符滑出唇角,少恭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人在自己身 上啃咬舔舐,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被毒素迷了心智,他的解药倒是成了一味催情的良药,他狠下心,轻念几句, 屠苏像是浑身一痛,眼神逐渐清醒起来,当下便吓了一跳。 “先生……我……这!”他做了什么……先生的衣衫近乎被他褪尽,身上那些暧昧的红痕……都是自己的杰作么? 天,百里屠苏……你……你当真该死!屠苏连忙把少恭扶起来,将衣服匆匆披在他的身上,尴尬地无与伦比,自己, 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之事,先生,先生不会生气吧……“先生,屠苏……屠苏……”半天解释不出半个字的百里屠苏只 得认命地闭上眼一副听候发落的模样。 欧阳少恭又好气又好笑,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衣服整好,伸出食指轻轻在屠苏额上一弹,“先生?”百里屠苏不解地看 着少恭,他,这是不生气了么?“在下没那么娇弱,也不是大姑娘,只是少侠这么做,若是让晴雪姑娘知道了,不太好 吧。”屠苏却摇摇头:“我和晴雪,已然只是朋友……先生,不必多想。”他见欧阳少恭已然恢复常态,便坐下开始调 息,身上的毒素虽然清的差不多,然,元气尚未恢复…… 欧阳少恭知道他的身体尚未复原,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调息,顺便平复下狂跳的心脏,他脸上的热度,这才 慢慢退下。刚才……百里屠苏这样对他,换做旁人,早就被他一掌轰碎了,但,他却丝毫没有想要对百里屠苏做什么, 反而……有些紧张,有些错乱,还,有些欣喜……原来,他是真的有些,对他动情? 百里屠苏调息了片刻,这才睁开眼,却看见欧阳少恭已然趴在一旁小憩,知道他是累了,便取了一件外袍披在了他的 身上。先生不带防备的睡颜,当真,让人有些着迷……百里屠苏已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真真是放不开了,那份特 殊的悸动,怕是在心底埋藏了很久,刚才若不是被他拦下,恐怕自己真的就这么沉醉下去了……仿佛是渴望已久的甘甜, 停不下来的心动…… 喜欢上一个人,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先生如若知道我对他……他恐怕,再也不会搭理自己吧?还是,就这样吧。 少恭睁开眼的时候,却不见百里屠苏的身影,当下便有些着急,又上了哪儿去。“先生醒了?”刚想起身寻找,便看 见屠苏捧着一些果子走了过来,“少侠真是早。”原来屠苏一早醒来,伤口虽然还未痊愈,但内息已然平稳,他见少恭 还在熟睡,便为他设下结界,起身四处寻找些浆果来果腹。“习惯如此。”屠苏淡淡地应道,把手里的浆果递过去, “四下搜寻都不见其他怪物的身影,怕是这里只留下这一只了。” “在下已将这毒收到瓶中带回研究,也许能知道些什么。”少恭点点头,“那些戴面具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会 儿去告诉那些村民便是。”二人正待商讨着,只听见一声鹰啼,屠苏一惊:“阿翔?”少恭奇怪道:“那只鹰,不是 被少侠放在天墉城了?” 他二人起身四处看了看,果不其然,阿翔展翅而来,后面跟着的是方兰生晴雪红玉以及,尹千觞几人。惟独不见了襄 铃的踪影。“木头脸!你没事吧!”方兰生几步上前,却是偷偷看向了少恭,然而这一眼,却逼得他大叫出声。“少 恭身上那是什么东西!”原来,欧阳少恭起身的时候,盖在他身上的外袍滑了下去,昨日他并未将领口拉紧,脖颈锁骨 都露了出来,上面斑斑点点都是红痕,红玉活了千年,自是明白的,尹千觞不用说,当下二人直直就看向了百里屠苏。 晴雪有些不解:“小小,你身上那些红痕是什么?是被虫子咬了?”“……………”屠苏看着阴气沉沉的欧阳少恭, 心下大汗,连忙给他整好了衣服,“那……那是误会……昨天,我……他……”红玉和千觞的眼神告诉他,解释等于掩 饰。百里屠苏索性闭上嘴,不言语了。“木头脸,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方兰生莫名其妙地看看这两人又青又白的脸色, “小兰怎么来了。”少恭选择转移话题,这种事不能再讨论下去! “本少爷是来看木头脸的,对了木头脸,襄铃,襄铃失踪了。”想到正事,兰生焦急道。风晴雪也皱起眉:“苏苏和小 小走的那么匆忙,还好有陵越道长通知我们,我们让大鸟带着,才找到这里来。”“什么?襄铃如何了?”屠苏吃惊道。 “一开始,我们只是以为襄铃是出去走走,但……她的几样东西都在房里没动,四处找寻了也不见人影。” “……”不好,襄铃是狐妖,怕不是……“速速动身,寻找襄铃。” 章二十一 火灵珠 几人离开云渊,顺着天墉城下面四处分散寻找起来。方兰生死活跟着百里屠苏,红玉跟着晴雪,而欧阳少恭拉着千觞 往旁边寻去。屠苏看着欧阳少恭走远的背影,心下懊恼不已。先生……“木头脸,你老实交代,你对少恭做什么了?” 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不爽的方兰生走在前面问道。“……”屠苏并不搭理他,仔细地看着林中的足印。 “喂!你居然不理本少爷!”“你不是,回琴川了。”屠苏冷冷道。“……是、是又如何!本少爷听红玉那个女妖怪 说襄铃不见了!所以就来了。”方兰生嘴硬地说道。方才看见先生,你眼睛都直了,屠苏内心吐槽了一句,继续面无表 情。“真是木头一块……” 另一边,一语不发的欧阳少恭走在尹千觞的后面,看起来闷闷不乐。“少恭,你怎么了?”尹千觞忍了半天,就看着 少恭的表情阴晴不定,心里有些发毛。“千觞,刚才的事……”欧阳少恭刚开口,又停住了嘴,叹了口气。他也不好怪 谁,只能自认倒霉。“哦,其实,我们早就明白了。”千觞笑了一下,有点苦涩。少恭一怔,停下脚步:“你们明白什 么了?” “你喜欢百里屠苏,他也喜欢你的事啊。”尹千觞理所当然地说道,欧阳少恭当场就僵硬在了原地。“虽然,我为我 妹妹晴雪感到惋惜和一丝不解,但,他喜欢上的是少恭你,我也能明白,我想,没什么人,能够不喜欢你吧,少恭。” 尹千觞摇摇头,又灌下一大口酒。“你们……究竟,为何这么想。” “呃,这个嘛,就是。他在看你的时候,眼神,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就像,看着自己的爱人那样。而少恭你根本没有 办法对他下手,只要遇上他的事情,你就会变得很奇怪,只要有他在,你欧阳少恭,才活的,像个真正的人……”尹千 觞揉揉头发,想了一会儿,这么说道,少恭无言以对,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以前的能言如今一句也用不上,也 许,他潜意识根本就是承认尹千觞说的话? “少恭……”“我没事。”欧阳少恭有些烦躁地打断他,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却险些被一棵老树的树干绊倒,“小心 一点!”尹千觞一把揽住他的腰,少恭这才回过神来,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正被那人揽在怀里,然而尹千觞并没有松手, 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咳,千觞……你可以放手了。” “少恭……为什么,不能是我。”“……!!”欧阳少恭愣在原地。“为什么呢。”仔细看着尹千觞幽深的眼眸,竟 然第一次发现,浪荡不羁的他,眼里竟饱含着层层哀伤……“千觞……”前世的尹千觞,一直把自己当作真正的朋友, 也只有他,一直知道,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仅仅只有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愿意守在在自己的身边……欧阳少恭从来 都不是不知道感激的人,也从来不是不懂,他是多么珍贵的朋友。 对不起,千觞……对不起……我,只能当你是朋友……少恭闭上眼,刚想狠下心推开他,却被尹千觞一把揽在了怀里, “就一会儿,算是我尹千觞,拜托你……”然后,我们还是原来的尹千觞和欧阳少恭,可以把酒言欢,举杯对月,畅谈 天下。 “木头脸,怎么不走了?木……”方兰生顺着百里屠苏沉重的视线,看着对面的树丛里,紧紧抱着少恭的,那个臭酒 鬼?心狠狠抽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喂!你们两个!说是找襄铃,居然在这里亲亲我我?你们太过分了!”少恭一 惊,慌忙推开尹千觞,回头一看,对上了百里屠苏冷冷的眼神,心下当时就有些五味掺杂,“在下,我……百里少侠, 你们怎么来了。” “找襄铃要紧,其他都莫要再说。”屠苏松开握着的拳头,避开欧阳少恭的视线。“哼!心怀不轨,本少爷看根本就是 他们俩联手把襄铃拐走的!”“兰生!住嘴!”百里屠苏怒道。“你!你还护着他?算了!我自己去找!”方兰生恨恨 地看了一眼少恭的方向,有些不甘心地咬牙离开。屠苏叹了口气,揉了揉作痛的头,“少恭……”千觞担忧地开口,却 见欧阳少恭摆摆手,“我们走吧,千觞。”言罢也没有再看向百里屠苏,大步离去。 三人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森林的幽深之处,偌大的树根盘绕开来,延伸千里,浓密的枝叶几乎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只留 下点点光影斑驳在林间,少恭走着走着,越发觉得闷热,有些难耐地扯了扯厚重的衣领。“少恭,你很热么?”一直留意 他的尹千觞奇怪地开口,从刚才开始,欧阳少恭就一直在不着痕迹擦拭额间和颈间的汗水,时不时地扯扯领口,按理说, 以少恭的修为,应该是不会感到闷热的,但…… 尹千觞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就连他也感到,这林间滚滚的热气,仿佛越深入,便越让人难以忍受。百里屠苏闭了闭眼, 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被那股热气所影响,“此处很是诡异,明明已然不见阳光,却炎热难耐。”少恭听见他开口, 却别过头,只看着一旁的尹千觞:“在下怀疑,这林间深处有炎之力……”“我倒是听过,火灵珠一说,但,那是传说 之物,未曾见过。”尹千觞明显感觉到百里屠苏那儿传来阴沉的低气压,轻轻抖了几下。 “千觞所言有理,在下在这千年之中,也偶尔听闻五颗灵珠之说,传闻五灵珠灵力不可小觑,然,始终没有这个机会一 见。”少恭倒是有些感兴趣,“火灵珠为何会选择此处。”屠苏硬生生插进那两人间,“……五行言道,木生火,火灵珠 也不是没可能在此。”低下头,欧阳少恭尽量让自己无视那两人的视线。“嗨,多说无益,去看看不就完了。”尹千觞把 长刀架在肩上,刚欲往前走就被百里屠苏拦住:“不可大意。” 再往前走了几步,汗水已然湿透了少恭的里衣、中衣,顺着长发滑下,几人只得将外衣解下,“在下,对这水灵之气并 不擅长……”少恭喘了口气,那两人同时点点头,几人中似乎只有方兰生与风晴雪对此道比较擅长。“刚才,实在不该逞 一时之气而让几人分散。”屠苏叹息,正待往前跨一步,只觉得一阵灼热的炎力扑面而来,他堪堪后退几步,以焚寂将其 挡开。 “什么……”“是洞穴!”霎时间一股强大的火灵之力袭来,将几人猛然吸入洞中,只觉那乱卷的狂风也带着炎炎热气, 叫三人无法张开口来。 一阵混乱后,几人跌坐在一片黑暗中。 “唔……这是怎么回事。”屠苏记起在铁柱观之事,也不敢轻易划开烛火。他伸手四处摸寻,似乎是触到了一双手, “是……谁?” 黑暗夺去了所有的视线,四处静谧无声,空洞,荒芜的感觉几乎唤醒了心中无边的恐惧,欧阳少恭睁开眼,茫然地坐 在原地。“百里少侠……千觞?”没有回应,他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少恭适应了周围的黑暗,隐 约能够看到些岩石棱柱的痕迹,他摸索着起身,却明显感到这里的空间并不大,有些狭窄。他不知这里的情况如何,也 不好冒然点火,只得摸着一边的石壁向前慢慢走去。 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候,他似乎隐约看到了什么亮光,微微眯起了眼,他几步往亮光处走了过去。“欧阳长老,您, 可算是来了。” 四下猛然亮起了火光,少恭在一瞬间闭上了眼。“闭着眼,可不行啊,长老。”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欧阳少恭皱起了眉 头,“究竟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呵呵,这才几日不见,少恭便把故人都忘光了么?”“!!”这声音,竟是雷严! 欧阳少恭勉强睁开眼,却发现四处并没有点着火把,那耀目的火光,是来自洞穴中间那处,“莫非,这是火灵珠!” “哈哈!少恭果然好本事!不错,这正是火灵珠。”雷严的身影缓缓而现,他并没有靠近火灵珠,显然也是被它的炎 力挡在几步开外。“你究竟何意……云渊之事,是你做的罢!襄铃那个小姑娘,也是你抓走的?”欧阳少恭冷下眸子, 冷冰冰地开口,他着实不想与这杂碎多语。“少恭这么有本事,怎地会不知道?”雷严得意洋洋道。 雷严的形体似乎受到了损伤,只是忽隐忽现,少恭估计着,一定是上次百里屠苏给他带来致命的创伤,他才会转到此处 借住火灵珠的巨大灵力来弥补创伤。“上次让你逃过,这次,休想。”欧阳少恭自是想要解决了他免除后患,却只闻雷 仰头大笑:“少恭……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杀了我,以为自己逃得过么?”“……住嘴。”少恭的黑瞳越发缩紧,带着 杀气的掌风便朝着雷严狠狠劈下! 雷严倒是早就料到,不慌不忙地闪身抬手就将身后的石门打开,少恭猛然一怔,门后那人紧紧搂住一名少女,火红的 长剑铛的一声横在身前,硬生生把少恭的杀招制住。“百里……少侠?”门后那人确实是百里屠苏,他怀里抱着的少女, 正是失踪了几天的襄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少恭有些心乱,他勉强镇定下来,道:“少侠,找到襄铃姑娘了?”“已然寻到。”百里屠苏的 声音有些不冷不热,他抱着襄铃缓缓走上前来,看着欧阳少恭的表情有些奇怪:“先生,为何在此?”欧阳少恭看了看 一边冷笑着的雷严,倏地就有些气恼,但他依旧是好声好气地模样:“在下是寻着亮光一路过来的。”“可是屠苏一路 上,并未见到亮光……” “少侠此话,是何意?”少恭的声音一下子冰冷了起来。屠苏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先生?我……”就在此时,他怀 里的少女猛然睁开眼睛,一双妖媚的眼睛泛出红光,尖利的爪子冲着百里屠苏的颈项猛然而去!“屠苏!”少恭长袖翻 飞,忘尘琴已然琴音波澜,生生将那女子震开几米。“你不是襄铃!你是谁!”百里屠苏冷声道。 “想不到居然被你们识破,哼,老娘的狐媚之术可是天下一绝的。”女子化出了她的原身,脸上蔓延着细长的妖纹,长 长的利爪以及后尾,“是珏刹妖狐。”屠苏几步站在了欧阳少恭的身边,“先生还好么?”“托少侠的福,还不算糟。” 少恭弯弯唇角,算是答复。“哟,小公子真是好薄情,怎么舍得对你的襄陵妹妹动手了?”珏刹舔了舔利爪,冷笑道。 屠苏冷着一张木然的脸,并不理会他。“看来那雷严是想要夺取火灵珠之力,却又被它所挡,便想要用襄陵当做诱饵, 把我们抓来任他驱使。”“少侠分析的极是。”少恭点头,只见那雷严走到珏刹一处,诡异地笑道:“百里屠苏,你当 真以为少恭已经忘记他过去的野心了么?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这么强大的力量在此,你觉得少恭会不动 心么?”屠苏长剑一甩:“住口,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哦?他不是?他真的不是么?”屠苏的心一颤,他想到了蓬莱之火,那双被湮没理智的疯狂的眸子,遍地的焦冥…… “休要再言,今日便是尔等葬身之日。”百里屠苏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漠然。“百里少侠,可是不信在下了。” 少恭走到他身侧,低声喃语,也不怪他,如今几人失踪,唯有他找到了火灵珠之处,还与雷严一起,襄铃生死不明,他的 确是个嫌疑。 “先生莫要言此!屠苏绝无此意。”百里屠苏坚定地摇摇头,他不信,除非他亲眼看见,否则,他不信他会再重蹈昔日 覆辙。”少恭笑了笑:“有少侠这句话,在下已然安心。”“好一对生死鸳鸯。”雷严冷笑三声,抬手一道红光,一个娇 小的影子从空中摔下,屠苏眼尖地几步踏空而起,将她接住:“襄铃!” “唔……屠苏哥哥……”襄铃睁开眼睛,有些惊恐的样子。“襄铃,如何?”“襄铃没事……”襄铃趴在百里屠苏的怀 里,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却看见了百里屠苏身后的那人,杏黄色的衣衫……熟悉的面容……“啊!”襄铃尖叫了一声, 指着欧阳少恭道:“他!他!”屠苏心底不安道:“襄铃,先生怎么了?”“他……是他抓住襄铃的。唔……”少恭闻言, 蹙起了眉头。 “襄铃莫要胡言!先生一直与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抓走你。”屠苏厉声道。“襄铃没有说谎!那天晚上,襄铃出去找吃 的,看见他偷偷地走出去,襄铃好奇,便跟了上去,谁知到……谁知到却看见他跟这几个人见面……还把好多小瓶子递给 他们……襄铃想要逃跑,却被他发现了,他……他好可怕……一下子掐住襄铃的脖子,襄铃就,就晕过去了。” 襄铃说的真切,指着雷严和欧阳少恭颤抖着。“……在下并未如此,想必是误会。”少恭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继 续辩解。“……襄铃确定看的的人是先生无误?”百里屠苏并不相信,“这几日先生身体抱恙,并未离开天墉城。”襄铃 有些狐疑,她努力想了想,摇了摇头:“襄铃有些记不得了,只是隐约看见杏黄色的衣服,和长长的头发。”“那也就是 说,你看到的,可能并不是先生。” 屠苏大大松了口气,心底却隐隐记起,在回天墉的路上,欧阳先生迟迟未归,问他去了何处,也并未说明……努力忽略 点点的不安,屠苏安抚好襄铃,走到少恭旁边:“先生……”“少侠不必多言,在下明白。”少恭看着对面雷严势在必得 的模样,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他想把自己拉下水,还没那么容易。“先生明白就好,如今还是早日脱身为妙。”少恭却 看向了中间的火灵珠,如果以他的能力,取出火灵珠,并非难事……那么也许有办法利用它的力量…… “先生?”看见欧阳少恭的眼神放在火灵珠上并未想要离开,百里屠苏心下的不安越发升腾。他,会不会还想要强大的 力量……去改变命运?“……?”少恭回头正要开口,却听得雷严大笑几声:“看来我想要效果已经达到了,百里屠苏, 你以为你真的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改变当年执念深种的欧阳少恭?你迟早会明白他欧阳少恭少恭想 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火灵珠,百里屠苏皱眉,刚想要动手,却只见火灵珠猛然爆发出滚滚热浪, 几人连连后退张开了结界,才勉强支撑住。 等到炎力退去,雷严二人已然不见踪影。屠苏往前走了几步,却被火灵珠的结界挡在了外面。“他没有带走火灵珠。” 少恭不屑道:“凭他的力量,还无法带走火灵珠。”说罢想要走过去,百里屠苏急忙揽下了他:“欧阳先生!不要。”少 恭奇怪道:“少侠做什么拦着在下?”五灵珠十分难寻……他,自是不能放过。 “此物威力难言,先生还是莫要犯险。”屠苏只是移开眼,“这样……在下明白了。”少恭有些了然地笑了笑,“走吧, 四处找找千觞等人。” 等到他们三人回到洞口,却看见尹千觞焦急地在原地站着:“少恭!百里公子,你们总算出来了。”“可有大碍?”屠 苏见他似乎无事,松了口气。“我没事,你们还好吧?那个劳什子的鬼洞真难走,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出口。”“千觞莫要 着急,在下和百里少侠一切安好。还找到了襄铃姑娘。”尹千觞这才看见,那个黄衣的少女正紧紧跟在百里屠苏的身后, 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二人。 “呵,找到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尹千觞摸了摸后脑,这时候,远处传来呼唤声:“喂!木头脸!臭酒鬼!少恭! 你们在哪儿啊?”“苏苏!小小!大哥……你们在哪里?”“百里公子?少恭……”几人眼底一亮:是兰生他们寻了过来。 “我们在这里。”屠苏提高了嗓音,只看见灰色的海东青眼尖地啼叫一声,扑闪着羽翅就飞了过来,“大鸟……是苏苏他 们!”风晴雪惊喜道。 几人好容易才聚在了一起,兰生拉着襄铃嘘寒问暖了半天,这才偷偷看了过来,欧阳少恭似乎并没有想要参与他们的话 题,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火堆。方兰生想了想,走到他身边坐下:“少恭……”“小兰何事?”欧阳少恭倒是有些惊 奇,“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还有,谢谢你救了襄铃。”方兰生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只不过依旧看着地面,不去看 欧阳少恭的脸。“……”少恭弯起了唇角。 暖色的火光照着欧阳少恭的面庞,他睁着乌黑的眸子,坐在原地,不远处,襄铃趴在风晴雪的膝盖上,风晴雪倚着红玉, 方兰生靠着树根,尹千觞趴在地上,几人已然睡着。惟独欧阳少恭,一动不动地抱着盘膝坐在火堆旁。“先生怎地不睡?” 一件外衣搭在了少恭的身上,百里屠苏从远处走来,压低了声音,少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笑了笑:“少侠不也没睡。” 百里屠苏在他身边坐下,仰头看着天空:“先生……那日的事情,是屠苏不对。” “在下,并未怪少侠。”“当真?”屠苏转过头,一眼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深邃不见底。“当然。”少恭柔和了眼 眸,也学着他的样子,看着天上的繁星。“今晚的星星,很美。”“比不上先生的眼睛。”繁星点点的光芒都洒进那人 的眼中,醉了百里屠苏的心。 “……少侠说笑了。”少恭忍俊不禁,“这话,是谁教你的。”“……芙蕖师妹,说的。”百里屠苏倒是老老实实地 说道。她还说,保准欧阳公子一定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呵……芙蕖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少恭无奈地摇摇头,那 个古灵精怪的女孩,都教了些什么给他。“屠苏学的也很快。”莫名地争了这么一句,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不过,屠苏还是觉得,这里的星星,比不上那夜桃花谷的美。”屠苏想了想,认真道。少恭愣了愣,旋即想起了两 人看着流星的那个山谷,还有成片的亲自种下的桃花树,“若是此间事了,先生可愿与屠苏同去观星?”试探着问道, 屠苏有些忐忑。 “在下,会考虑……”少恭犹豫了一下,仰头看着天空。 他听的出来,那人话中隐藏的邀请之意,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百里屠苏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感情?回想过往的 一切,都叫少恭心里掀起了波澜汹涌,百里屠苏,和巽芳,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一个,仿佛温润的风,但只堪堪停留 在身侧,把自己寂寞的心包裹了起来……一个,却像隐藏在海底深处的火焰,将自己的心底的孤寂,焚烧殆尽…… “……”屠苏见他沉默良久,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人狠狠一拍:“不睡觉,在这说什么悄悄话。”方兰生不知道什 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边坐下。 “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屠苏摇摇头。“对了木头脸,村庄的瘟疫……”“恐怕是雷严搞的鬼,明日便启 程前往琴川一探究竟。” “为何,是琴川?”方兰生的话音刚落,却叫几人同时想起了当年的琴川瘟疫,面色也都凝重了起来。 章二十二 琴川瘟疫 “现在就动身回琴川么?”晴雪打了个呵欠,拍了拍腿上的襄陵,襄陵眨了眨眼,也醒了过来。“事不宜迟。”屠苏将 焚寂背起,唤回阿翔。“红玉,劳你一件事。”红玉欠身:“公子但说无妨。”“将此间事情回去禀告师尊,若是师尊尚 未出关,便告知我陵越师兄。”“红玉明白,那么,晴雪妹妹与姐姐同去天墉可好?”“咦?为什么?”风晴雪不解道, 红玉下意识摇了摇头,示意百里屠苏有些头痛的模样,晴雪心里一紧,难道苏苏的煞气…… “好吧,我和红玉姐姐一起去。”风晴雪抚过长发道。“在下想回青玉坛一趟。”欧阳少恭想了想,开口道。“先生?” 屠苏吃了一惊。“少侠请放心,雷严几人不会再回青玉坛,在下自然是安全的,上次少侠拿来的丹药并不齐全,在下,着 实有些担心……”青玉坛的那帮人,拿着自己所炼制的丹药,对那些畜生做了什么,自己可是一清二楚。若是想要救人, 怕是非得回青玉坛不可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去另一个地方,这件事,却不能让百里屠苏知道分毫。 既然,他心底对屠苏的感情如此叫自己无法放下,那么,为何不更确定的认清呢? 欧阳少恭,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握紧了双手,终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哼……他要走,就让他快走吧。”襄铃还是有些后怕地看着欧阳少恭,妖族的本性让她对危险的事物一向敏感。“小 玲儿……”红玉示意她冷静一点。 屠苏叹了口气,只得同意道:“如此,请先生务必小心为上。”“少侠尽请放心。” 待百里屠苏几人都离开,欧阳少恭这才从衣领里将玉坠非炎取出,沉默地向埋着火灵珠的山洞走去。 --------------------------------------------------------------------------------------------------------- 几人以腾翔之术,很快来到了琴川,方兰生第一个走进城门,有些迫不及待。“兰生,小心一点,这里的气 氛不太对劲。”屠苏明显感到,琴川的气息,有些阴沉。方兰生闻言,紧张了起来:“木头脸,我想回去看看 二姐……我怕,她要是再有个什么……”话音未落,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人闻声而动,飞快朝着声响处 奔去。 “发生何事!”屠苏的脚程飞快,几步绕过围墙来到一处民居前,只觉得怔愣在当场!一个村民模样的青年 的脸几乎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全身上下皆是破烂,倒在地上蜷缩着抽搐,模样叫人作恶,随后而来的襄陵顿 时惊吓不清,险些晕倒,兰生连忙扶住她,“天啊!这……太可怕了!”尹千觞也是瞠目结舌,“这到底是怎 么回事?” “瘟疫开始,只是病死,后来,越演越烈,大家,有很多都成了这个样子,整座城,都死气沉沉。大家都几 乎绝望地闭门不出了。”在一处药堂,大夫愁眉苦脸地这么说道,忙着让伙计收理药方。屠苏几人都沉了下心, “我们顺着云渊只找到了那只猛兽,听云渊的居民说的,很有可能是青玉坛的人,先在其他几处试验了什么, 才集中开始对付这里……” 客栈如今已经是空无一人,百里屠苏几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商讨着什么。方兰生看着昔日热闹的街上空 无一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二姐……”“兰生,你不要急……你姐姐她,不会有事的。”襄铃安抚道,兰 生茫然地点点头,他知道,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让这种事,再继续下去,不然…… “如此,是先找出来他们在何处,还是想办法找解药?”尹千觞问道,“解药?难道你认为是中毒?”百里屠 苏反问道。“那天,我听少恭说,那只怪兽身上,有他炼制的丹药的味道,我怀疑,雷严利用他所炼制的几种丹 药反复综合,怕是想要达到将所有人都控制起来的目的。”百里屠苏吃了一惊,这些, 先生都没有跟他说过。 “什么?是少恭炼的药?”兰生也吃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以前,少恭的丹药被他们……”尹千觞解释道,“根本就是他自己炼的!那些 害人的东西!”襄铃想到刚才那人的惨状,愤愤道。“别胡说!小姑娘懂什么,少恭不会那样做了!”“你凭什 么保证?难道你忘了仙芝漱魂丹?”方兰生反驳道。“你……”尹千觞气急。 百里屠苏摇摇头:“我不相信先生会再次做出这种事……”“屠苏哥哥!”方兰生叹了口气:“我,也不希望 是他……”“雷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他只是为了更加强大,大可把少恭抓走,逼他炼制更好的丹药,或 者是……”“他不是想要抢夺火灵珠么?如果得到那颗灵珠的力量,他还需要丹药做什么!”尹千觞灌下一口酒。 “哎呀,烦死了……怎么这么复杂!这个雷严究竟想做什么!以为他要抢火灵珠,又莫名其妙的走了,还把大家 弄成这样,他到底想怎么样?”方兰生抓狂似的抱着头。“都冷静一点。”屠苏淡淡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襄铃坐 在一旁抚弄着头发,低头不语。“雷严再次重生,对先生自是恨之入骨,杀了先生之妻,也是为了让他痛苦万分, 然他又不愿意放弃前世所追寻的力量……” “木头脸,你这么一说,倒是很有条理!不过,有没有可能,是少恭和雷严合着演戏……”兰生苦思冥想着,前 世是百里屠苏杀了他,他恨他也是有理由的,“不可能,少恭不可能会杀死巽芳公主!”尹千觞愤怒道。“我只 是考虑到这种情况!他又不是没骗过我们!”方兰生争辩道,虽然,他内心真的不想。 “兰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屠苏冷静道,“百里屠苏!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枉少恭对你……”尹千觞拍 案而起,“我并没有说,我不相信先生,只是,最坏的情况,必须考虑……”“什么最坏的情况!你就是不相信 他!如果你足够信任少恭,你根本不必考虑这种情况!”尹千觞抬手就将桌上的碗筷掀在了地上。 “……”百里屠苏黯然了眼,他曾今,的确是对他,毫无怀疑的,只是……只是…… “少恭过去,是欺骗过你们,可是……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他了!你们感觉不到么,他的气息?已 经不是那样阴沉而疯狂了!”尹千觞看着几人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阵痛,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可是,他 要怎么让所有人相信,少恭已经不会那样了,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千觞说的对,我们不能一味怀疑先生,我恐怕,雷严的目的,也是让我们离间。”屠苏叹息,揉了揉额。“好 吧,那么我先回方家看看如何了。”方兰生站起来,“也好,我们同去。” 方家 “兰生……你这小崽子,可回来了……咳咳……”方家二姐是昨天染上瘟疫的,虚弱而苍白地靠在床榻,冲着方 兰生伸出手。兰生险些掉下泪来,一把握住了方如沁纤细的手,“二姐……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方如沁 第一次没有再骂他,只是欣慰地笑了笑:“你还平安,我……我就安心了。” “二姐,月言她……”兰生想到了那位孙家小姐,“你放心,孙家几日前便搬离了此处,并无大碍。”方如沁咳 了几声,“那二姐你怎么不走?”兰生急道。“你这皮猴,我走了,方家怎么办,你二姐夫怎么办?万一你回来了, 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兰生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百里屠苏站在一旁,心里也有些难过地摇摇头,这一世,难道又是阴阳两隔的结局? “兰生,怎么、怎么不见少恭那孩子和你一起回来?”方如沁看了看周围,吃力地想起身。“我……少恭他,他 有事情回青玉坛了……”兰生别开脸,“你没欺负他吧?”方如沁担忧道,“我怎么会欺负他!明明欺负他的都是 木头脸!他还对少恭不轨!”方兰生脸一红什么话都说了出来,百里屠苏顿时就黑了一张脸,方如沁倒是笑出了声, “这几个傻孩子……二姐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你,就是少恭那个孩子了……” “二姐……”方兰生红着眼眶,“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方如沁的眼泪也滑了下来,不知道,她还有没有 这个命,看着这孩子成亲…… “什么人!”一旁的尹千觞突然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顿时警觉起来。“追!”百里屠苏一马当先,提起焚寂 闪身飞出方家大宅。 几人的功力都更胜过往昔,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那个黑影便被几人拦在了琴川郊外的森林中,“果然是青玉坛的 人。”百里屠苏冷冷道,“你有何目的?”那人见自己躲不过了,只得回过头,怪笑几声:“真是情深义重,不过 那个女人早就该死了。”此人正是雷严的下属元翎。 “你说什么!”方兰生愤怒道。“兰生……这个人,我见过!绑走我的那个晚上,他也在!”襄铃害怕地拽进了方 兰生的胳膊。“哟……小妹妹还记得我,真是荣幸,不过,那天晚上,抓走你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我们的丹芷 长老呢……”元翎冷笑几声,“住口!”屠苏一把将焚寂横在他的脖子上,冷色的火焰在眼中跳跃。 “啧,你们不信?且看这是什么?”元翎反手取出一物,百里屠苏当场呆住,是,自己送他的泥人?!“这个,不 是木头脸做的那个……”方兰生惊呼道,一旁的尹千觞也吃了一惊。“怎么会在你手上。”元翎不屑道:“自然是 长老随意丢弃,被我拾了。我说,你们几个傻子,长老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你们骗的团团转了?”“住口!”百里 屠苏心中大怔,绞痛着。不可能,先生不会随便丢弃…… “喂!少说废话,快把解药交出来!还有,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方兰生受不了再去想究竟谁说的是真的,装作恶狠 狠道。“不就是一个娃娃!一定是你们从少恭身上偷的!”尹千觞喝道。“哈?偷?他欧阳少恭的本事,能让我们从他 身上偷到东西?上一次,也就是趁着他因为那个女人分身才困住他……”元翎大笑几声,接着道:“你们爱信不信,反 正药是长老炼的,解药也只能在长老手上。” 百里屠苏眼中冷光一闪,抬手一掌便把元翎劈倒,“把他绑起来,丢进山洞。千觞襄铃在此看着,兰生与我,去青玉 坛!” 赶到青玉坛中层时,两人都累的气喘不已。百里屠苏和方兰生沿着熟悉的道路绕到欧阳少恭的丹房,四下里却不见一人。 “难道少恭已经走了?”方兰生推开门,却被灰尘呛到,“咳咳……这多久没有人来了。”百里屠苏的心冷了下来,“四 下里,都没有显示来过的痕迹。”方兰生好容易睁开眼,闻言睁大眼:“你说什么?少恭没有回来过?” 百里屠苏猛然抬头,脚下生风,几步将门口一人压制在地:“你是何人!”“啊啊!救命!救命!我只是个、是个看药 炉的小人!”那人惊恐道。“青玉坛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怎么还在这?”方兰生也走了出来,“我没处可去啊,就住 在下层,刚看见有人来,不放心才跟来看看。”那人摊了摊手。 “……可见到欧阳长老?”屠苏开口道。“欧阳长老?你是说,穿杏色衣服的那个丹芷长老?他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屠苏二人顿时沉下了脸,很久,都没回来过了?“最近也没有?”“绝对没有!丹芷长老一走就是很长时间,这里都荒废 了,弟子们早就散光了,这几日我都在这附近,没看见什么人回来过。” “那他房里的丹药都去哪儿了?”屠苏记得自己上次曾今偷偷回来过一次,并未看到什么丹药。“那些药,早就都被掌门 拿到了主殿去了,不在长老房里。” “他说的话,能信么?”两人离开青玉坛后,方兰生看着百里屠苏一直沉默不语,不由担忧道。“不知。”屠苏闭上眼, 先生,你真的在骗我么……“依我看,那个小子道法低微,也许是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少 恭偷偷回来过了!”方兰生努力找着借口。 “……我在先生身上,下了赤蝶粉。”屠苏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那是?”方兰生突然想起来,前世的时候,似 乎少恭也在风晴雪身上下过赤蝶粉,“所以……”“这里,没有先生的踪迹。”远方的天色,逐渐阴沉起来…… “木头脸,你为什么要给把那玩意放在少恭身上?”回到琴川后,方兰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别无他意,只是先生 身体一直抱恙,担心为上。”百里屠苏走到药铺子口,“可是那是先生用过的东西,也许……他已经发觉。然,心中终 究不安。” “嗒嗒……”门边传来响声,两人回过头,只见一个小孩子蹲在门口,好奇的盯着一只长的很像小狗的动物,正要伸手 触碰,“不可!” 方兰生几步上前抱走那孩子,“这是哪儿来的?” 小孩子似乎见过方兰生,一时的惊吓后,便放下 心来:“这个,是一个穿着杏黄色衣服的长头发哥哥给我的。” “……!!” “可有看见他往何处去了?”百里屠苏阴沉着脸,“不、不知道……”小孩被百里屠苏的气场吓到,缩在了兰生身后, “……木头脸。”方兰生看着他皱的越来越紧的眉头,十分地担心。“没有、见到先生,一切,都不要妄下定论。”努 力让自己稳下心来,百里屠苏道:“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去找襄铃他们。” 章二十三 误会?杀机? “屠苏哥哥回来了!”襄铃眼尖地却看见百里屠苏和方兰生从远处而来,尹千觞闻言抬起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 “屠苏哥哥!”襄铃小跑着到了百里屠苏身边,屠苏点点头:“可有事情发生?”尹千觞摆摆手:“一切正常。”屠苏 这才放下心来,有些低沉地看了看天色。“百里公子这是怎么了?”方兰生叹了口气:“别提了……在青玉坛,根本没 有看见少恭的影子。” “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尹千觞不解。“是他根本没有去好吧!他在骗我们。”方兰生别过头。襄铃抚摸着辫子,跟 着百里屠苏坐到一边:“襄铃就知道,他是,是要害人的……”“别胡说!”尹千觞有些恼怒道。“先生,不会如此, 许是有事缠住了。休息片刻,等红玉传信。” “木头脸联络那个女妖怪了?”方兰生好奇道,“自请红玉在天墉城查找此毒解药,在此静候些时候。”尹千觞喝了口 酒,闷闷道:“说到药,还有谁比少恭更懂?”“可是问题是,现在连少恭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啊!”方兰生回嘴。 百里屠苏有些烦闷地闭上眼,“都莫要再闹,安静休憩片刻。”几人见他的神色不太安好,都安静下来,自去休息…… ----------------------------------------------------------------------------------------------------- 他第一次,用了剑。 是那人的习惯么?长剑,闪着银色的亮光,带着鲜红的血液,滴答在地。 他的琴,搁在了一边,将长剑从怪物身体里缓缓拔出来,嘴角,是傲然的笑意。 “火灵珠,终于……”欧阳少恭托起那颗血色的珠子,闪耀着火红的光芒,映着他如玉的面庞。 “你果然拿到了。”身后银发的男子缓缓走进。欧阳少恭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开头,唇角上扬,“魔族的人 都如此之闲么?喜欢突然出现。”灵陌啧啧几声,摇了摇手指,狡黠地一笑:“不不不,我们魔务繁忙,所以才 每次都行色匆匆。”“如此,劳动大驾,在下真是惭愧。”欧阳少恭修长的手指划开结界,将火灵珠包裹其中, 收入囊中。 灵陌朗声抚掌大笑,银色的长发遮住了眉眼:“少恭会选择在此动手,想必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吧?”“你知道 在下要来夺去火灵珠?”缓缓回过头,却是答非所问。“少恭之心难测,然魔尊大人自是早有预料。”挑眉回道。 欧阳少恭倒是没多问,只是轻声一哼,走到了湖边,将那把斩杀敕樰怪的长剑扔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水 面荡起偌大的波纹,随后,缓缓恢复平静…… “自打在下恢复原身到现在,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就一直在心里波动不已。”欧阳少恭的眉眼如画,让夕阳为 他润色出一份柔和的美。“终是,在那日,见到此物的时候,下定了决心。”手指倏然握紧,泛起青白。“在下 疯狂了一世,却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着实,不甘。” “百里屠苏言道,在下追求的永恒是错误扭曲的……欧阳少恭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懦夫。”长发遮住了半边 俊秀的面庞,欧阳少恭的手轻轻搭在了装着火灵珠的袖带上。“如今,在下真正想要的,便在此处!何顾天道如 何,逆天而行,终究是欧阳少恭唯一的选择。” “少恭此话,可是决定这么做。”“自是当然。”巽芳已经走了,她的下一世,会拥有美好的一生。而我,也 时候该放下……做新的选择……我不管,究竟有多少的荆棘在前,我欧阳少恭要的,永远不会,放手! “所以,你才要用那把剑……”了然的一笑,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可是,你为何要将他……”欧阳少恭转过 头,那笑容优雅而神秘。“你觉得在下,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么?” 大约傍晚的时候,欧阳少恭回到了琴川,四处的沉寂让他微微泛起一丝冷笑。这场戏,究竟如何,鹿死谁手, 还不一定呢。他施展开身形,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了一间偌大的民居,“方家,真没想到,我会再次来这里。” 欧阳少恭低声喃道,随即毫无顾忌地一把推开了大门。 方如沁已然入睡,却睡的并不安稳。屋外有些许风声而过,她迷茫地睁开眼,吃力地坐起身子。“谁?是,谁 在外面?”她的身体,已然日益虚弱,然说是女人天生都有第六感,直接而敏锐。方如沁明显地感觉到,空气 中那丝淡淡的,有些熟悉却也有些陌生的气味…… 她撑着手臂,靠在床榻边,有些疲惫地想要下床,却隐隐地感觉到什么阴影缓缓向着自己弥漫开来……“究竟, 究竟是谁!”她的眸子陡然缩紧,“啊!”帷帐后一抹黑影缓缓闪现在眼前,亮银色的冷光瞬间照亮她的脸庞! “……是,少恭?”紧闭着的眼眸颤抖着张开,方如沁吃惊地看着面前穿着杏黄色衣衫的男子,男子有着温文 如玉的面庞,总是抚着琴的修长手指正按在一把银色的刀刃上,温和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好久不见了。方家 二姐,方如沁。” “少恭,你……你想做什么。”下意识地拽住男子修长宽大的袖摆,方如沁的手心微微渗出冷汗。 “你,说呢?”欧阳少恭温和地笑道,银色的刀刃挑起女子的下巴,他的笑,竟然有一丝的邪魅。“我不相信, 这些,都是你做的。”方如沁的声音有些虚弱,虽然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但并不是美意见识,她能感觉到,欧 阳少恭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息,这种气息,她并不了解,却……十分惧怕。 “呵呵……二姐当真相信在下。”少恭缓缓凑近女子的脸庞,声音有些悠然冷漠。“我……相信少恭,相信你 是欧阳少恭……”方如沁看着他举起手上银色的刀刃,缓缓闭上眼,等着剧痛的袭来。 ———————————————————————————————————————————————— “我放心不下二姐。”方兰生猛然站起身,“我等不下去了,如果少恭不回琴川,那么我们在这里等也没有用啊?” 百里屠苏正要阻拦,却突然觉得心下咯噔一下,站住了脚步。“木头脸,怎么了?”方兰生看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 犹豫地开口问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回方家!” 百里屠苏背着焚寂,抄着近路飞快地往方家赶去,他,不知道为何,心一直被紧紧揪着。他不想,不想再看到前 世方兰生那样的悲伤,更不想看到,欧阳少恭被众人所指的孤独与冷寂!他,他一直以来…… “木、木头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你跑慢一点啊!”气喘吁吁的方兰生跟在后面,“不要多问!快!” 一直以来,他只是想要,陪着他……让他……让他…… “屠苏哥哥!等等襄铃啊!”“百里公子!是不是有少恭的下落了?” 让他知道……就算过了千年,就算,他变成任何样子! “莫要多言!快!” 他都会……都会陪在他身边! “砰!”房门被剧烈地撞开,百里屠苏几人喘着粗气站在了门口。银刃缓缓移开,滴着冷红的鲜血,那双温柔的 眼睛淡然地抬起,女子颓然倒在那人的怀里,闭着双眼。欧阳少恭黑色的长发搭在肩头,轻轻抚过女子苍白的面 颊。“……不,不!”方兰生的瞳孔收紧,近乎疯狂地大吼出声。“二姐、二姐!!!!” “哦?小兰,你们,可来了……”少恭浅浅地一笑,“哐当”一声,银色的刀子被毫不留情地被他掷在了地上, 没有丝毫的留恋。“为什么……”百里屠苏只觉得坠入了冰窟,浑身上下每一寸的血液都被冻得凝固起来,冷, 真的好冷……他漆黑的瞳仁开始染上红色,眼眶微微发酸,他似乎感觉到那人用那把银色的刀子,捅在了早已千 疮百孔的心口上,却,感不到疼痛。 他看不到了,看不到身边方兰生愤怒悲伤的模样,看不到襄铃尖叫的模样,看不到尹千觞不可置信的脸庞,他, 只看到那人一如过往的温润模样,淡淡的微笑,勾起唇角,却有些陌生。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相信你, 不止一世……我,都如此相信着你……我,甚至,想要,想要永生永世地,陪伴你…… “木头脸,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杀了二姐,你都看到了,看到了!”方兰生已然动了杀心,他 的眼眸血丝泛起,手中的佛珠已然开始呈现青色。“兰生……”襄铃害怕地拽住方兰生的袖子,那个人,他真的杀 了方家姐姐么?又一次的,欺骗了大家,所有的人? 为什么呢……他这一世,这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欧阳少恭,究竟还有谁能读懂你,我原以为,我已经足够 了解你,也足够能影响你了,没想到……眼泪,居然顺着面庞滑了下来,几人都怔在原地,百里屠苏的眼睛变成了红 色,血色的泪水,流淌着,充斥着满满的哀伤与绝望。 欧阳少恭看着他们很久,微微歪过头,有些无辜的样子。“百里少侠为何不作声呢,难道,看到在下回来,不高兴 么?”他好整以暇地把怀里的女子放在床榻上,悠闲自在的站在众人对面,一如前世在青玉坛的模样,只是,有什么 不对,他的表情,和眼睛,尹千觞隐隐地觉得,跟前世的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苦 苦思索着,却不得要领。 “欧阳先生。”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隐藏着的颤抖。“我只想,让你告诉我一句话,这些事情,究竟, 是不是你做的。”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他的指甲已然嵌入了手心,留下斑斑血痕。“少侠这么问,让在下 好生为难。在下,实在是不想欺骗少侠呢。”欧阳少恭笑出了声,“一场好戏,就这么到头了,还真的有些舍不得谢 幕,你说呢?百里少侠?” “你过去,都是骗我们的么!?”方兰生咬牙道。“小兰此言差矣,在下,本来就没有和各位保证过什么,何来欺 骗一说呢。”欧阳少恭冷淡地闭上眼。“!!你……你!”尹千觞却在此时大步上前,“少恭,把头转过来!”欧阳 少恭闻言一怔,千、千觞?“我让你,把头转过来!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们!”他终于知道有哪里不对了,欧阳少恭说 话的时候,都是侧着头,并不去看他们的眼睛。 “呵,千觞,这话何意?”袖中的双手握紧,欧阳少恭眯起眼。“少恭,你敢不敢,把你刚才的话,看着我们,再说 一遍?!”尹千觞提高了嗓音,“……”欧阳少恭冷下脸,看来,这群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的身影微微一动, 瞬间闪到屋外,随即就是铺天盖地而来镇魂琴音!百里屠苏飞身跃起,抄起长剑“铛”的一声,直直撞上了迎面扑来的 攻击! 刹那间火光迸出,百里屠苏咬牙死死撑住,几日不见,欧阳少恭的灵力,竟然又加深几分!难道说,火灵珠……“锵” 长剑在结界上刺啦出亮光,百里屠苏几步点地,以左脚为支撑点旋转反身又是一剑。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欧阳少恭指 下未停,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瞥了一下几人身后的屋子,随后灵力暴涨,沧海龙吟呼啸而上,却在几人面前炸出偌大 的灰烟。 百里屠苏连连后退,遮住了眼睛,朦胧中,有什么人附在了他的耳畔,温柔的声音道:“蓬莱已然不复存在,那么三日 后,故土之巅,在下会亲自,恭候百里少侠。”随后狂风席卷,众人慌忙地扶住身边的人,才免于摔到。平静之后,欧阳 少恭的身影,已然不复存在。 “可恶!追!”方兰生正欲追上去,却被百里屠苏一把拦了下来。“木头脸?”“谁都不准去。”“为什么!”“三日 后,我会,亲自去,斩杀,欧阳少恭。”他手持焚寂,遥望着冷色的星空,眸子里,只剩下死寂…… 章二十四 解除封印 “兰生,你还好么?”襄铃担忧地看着伏在方如沁床前的男子。从百里屠苏为方如沁切脉后,说她并未完全死去,还有 一丝气息后,方兰生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入睡了,只是守在方如沁的跟前,一语不发。“兰生……你别这样,屠苏哥哥, 会有办法救醒二姐的。”襄铃抱住方兰生的胳膊,劝慰道。“我,很小的时候,都是二姐,在照顾我,上一世,我让她 离开了我,这一世,我以为,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一切,足够能保护,保护我所在乎的人。” 可是,方兰生看着面前闭着眼的女子,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我,我不会原谅自己!更、更不会放过欧阳少恭!”襄铃 的眼神充斥着悲伤,兰生……你不要这样,襄铃,真的好想,好想安慰你…… “吱呀……”门被缓缓推开,百里屠苏淡淡地走了进来,方兰生猛地站起身子,直直盯着他。“木头脸,你打算什么时候 出发。”“现在。”方兰生咬牙,“好,我们走。”“不是我们,是我。” “……木头脸!?”“屠苏哥哥??”两人同时惊呼道。“为什么?你不能阻拦我!”方兰生一拳砸在桌子上。“你, 不是他的对手。”百里屠苏却是摇摇头。“我!”方兰生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我一个人杀不了他,可还有 你们啊!木头脸,你难道忘了么?上一世,我们也是一起走上蓬莱,一起……”“我宁可忘记所有!”百里屠苏猛然回 过头,方兰生和襄铃同时被他的表情惊得倒退几步,堪堪靠在了床边。 “屠苏哥哥……”襄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也许至始至终,都不懂那两个人吧。也许,屠 苏哥哥现在的心情,比前世,还要痛苦百倍。方兰生看着百里屠苏跌坐在一旁,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心底丝丝疼 痛蔓延开来。“谁都不想,要现在的结局,你已经给过他机会……”“是我没有做到,是我的错。”百里屠苏打断了他, 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还是不懂,欧阳先生的心……” 兰生不懂,千觞不懂,襄铃不懂,红玉也不懂,我,百里屠苏,更加,不懂…… 那个人,明明已经失去了戾气。那个人,明明看着自己时,带着温柔的气息……可为何,在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他的 感情时,他居然抬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百里屠苏怔住了,我,怎么会认为,我们之间……难道……我…… 他想到先生垂目间那一抹笑,在云渊的潭边,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林间魅惑的迷乱,暧昧的痕迹,初动的心,却 被自己狠狠压制在一边,一味地告诫自己,那人与他,只是,如此而已。 百里屠苏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惊得兰生与襄铃都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不仅,不懂欧阳少恭,更,不懂我 自己……” ---------------------------------------------------------------------------------------------------- 少恭坐在一处坟地,修长的食指在墓碑上轻轻划动,勾勒出巽芳字迹。他靠在了墓碑上,唇角微微上扬,“巽芳,你 现在,过的好么?我查了阴阳簿,知道你投生之处,却不敢,去寻你。”他的长发遮住了眼眸,模糊俊朗的容颜,只依 稀看到他淡色的薄唇轻轻开合着,诉说一份思念。 “巽芳,你知道么,我和百里屠苏,就要决战了呢。”冰冷的手指扶住胳膊,月亮缓缓升起,银色的光打在他的脸庞, 竟显得越发苍白。欧阳少恭咳嗽几声,游移着看着远方,“今晚的月色,很美,就像桃花谷的那夜一样。只可惜,没有 流星,也没有我们的桃花树,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很快,一切都会有的……” “我,过去做错了许多许多,也许,只是因为,我太过寂寞了罢。我想要你们永永远远地陪在我身边。我的心,就像一 个空洞,永远填不满。”他叹息着闭眼,“巽芳,我不会去找你的,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打扰、打扰你今世的幸福,我 现在,只想看着你幸福,因为,我也可以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了。”他握住袖带中的火灵珠,轻轻笑了出来。墓 碑前的黄色小花随风,摇摆起来…… 三日,有多长?也许,只是一瞬。 百里屠苏站在天墉城的阶梯下时,漆黑的眼眸仿若深潭,一望无法见底。他记得,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拾级而上,站 在师尊的面前。他迷茫着双眼,看着云雾缭绕中的天墉城,“木头脸,你真的要自己去?”“自然。”“我,说不服你, 算了,你自己小心吧。”方兰生最终还是妥协了,百里屠苏,你何其有幸,有此挚友。“放心,不过以我此时之力,定当 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回天墉城解了封印,木头脸不就和前世一样……”方兰生握紧了拳头。百里屠苏回过头,微微勾起唇角:“这是我, 必须做的事情。”纵使,知道结局如何。“兰生,守好方家二姐和襄铃。”他将阿翔寄托给方兰生,若是不舍地抚摸过它 的羽毛,阿翔,你说这一次,我会不会再醒过来呢? “请师尊,成全。”他跪在紫胤真人的面前,闭上双眼。紫胤负手而立,冷凛地烈风卷起他的三千白发。“本以为,这一 世,会有所不同,可,无奈……真的是紫胤做错了么……”“师尊……请勿自责,这是屠苏自己的选择。”“解封散魂,灰 飞烟灭,纵使命盘改变,也无法改动你的命运么?”紫胤任由冷风划过自己的脸庞,他冷寂的心,竟有了些许悲哀。“师尊, 我……” “罢,欲我成全之事,却始终危及你之性命……我一再应允,又当情何以堪?紫胤啊紫胤,枉你修行百年,竟连你自己的徒 儿都保不住,当真,可笑……”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天墉城顶,百里屠苏心头一紧,“师尊!”“莫要多言了,随我来吧。” 当百里屠苏再次走下天墉的时候,他的眼神愈加清冷了起来。体内的煞气四处乱窜着,汇集着强大的力量,他控制着强大 灵力流转在周身,瞳色已然转变。屠苏知道,三日后,他定当会和前世一般,散魂……然,他别无选择。“苏苏!苏苏,等 一下!”一个轻灵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百里屠苏惊讶地回过身,“晴雪?”她怎么来了,是了,之前我让她和红玉一起回了 天墉。 “苏苏……呼,呼,可算赶上了。”风晴雪半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温柔的眼睛看向百里屠苏。“苏苏,你,这次是去杀 小小的么?我,都听说了。”晴雪的长发被冷风吹卷起来,整个人显得如此轻盈。她永远都是那么善良、纯真的女子。百里 屠苏伸手抚开晴雪颊边的乱发,点了点头。“因为小小,杀了兰生的姐姐……还,杀了城里的百姓?”晴雪的眼里带了一丝 哀伤。“苏苏,你真的相信么?你真的相信小小是这样的人么?” “晴雪,我……”我不想相信,可是……握紧拳头,百里屠苏有些迷茫地看着远方。“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是我的 心告诉我,我一直相信着苏苏你,所以,苏苏,请一定要回来。”晴雪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屠苏。“我,明白了,晴雪。” 屠苏勉强扬起唇,点头道。 看着百里屠苏远去的背影,晴雪倏然觉得,有些不安,苏苏,真的会杀了小小么……“晴雪妹妹!”风晴雪闻声回过头, 却见红玉匆匆而来:“晴雪妹妹!快与我去方家,兰生传信,方家二姐,醒过来了。” 章二十五 决战云渊 “你,终于还是来了。”那人宽大的衣袂飘飘,迎风舞动。乌黑的长发搭在他的肩头,一如昔日的温润容颜,叫百里屠苏 几乎无法直视。欧阳少恭看着百里屠苏从千里之阶徒步而上,手中紧握着火红的焚寂之剑,默然地勾起一丝微笑。“应先生 之约,百里屠苏,在此。” “呵,百里少侠,还愿称在下一句先生,当真,感动。”欧阳少恭抬手抚过膝上的忘尘琴,宛若嫡仙。百里屠苏沉默着一 直走到他的跟前,才再次开口:“为何,选在此处。”前世的你,将蓬莱从缝隙强行拉入现世,而今世,却…… “你不认识这里了么,百里少侠?”百里屠苏仰头看了看天空,云烟蔓延在欧阳少恭的周身,缭缭绕绕,似要将他托起一般。 “这里是,云渊?”少恭笑道:“不错,正是云渊之巅峰,在下为了选择与少侠的决战之地,可是费尽了心思。” “为什么!”刀锋的冷光打在欧阳少恭的脸颊上,有些刺痛人的眼,百里屠苏咬住牙根,才抑制住心底的万般的疼痛。“少 侠是问在下为何要这么做么?还是要问,在下……”“我在问先生,真的是先生做的么!?这一切,琴川的瘟疫,兰生的姐 姐,莫非我们在云渊的一切,都是假的么!?”你对我,当真从来无情? “……”欧阳少恭的眸子慢慢温柔了下来,但终究是摇了摇头:“屠苏,有的时候,问多余的话,真的无甚作用,做你该做 的事吧。”“先生……此话,何意。”什么才是,我该做的事…… “我,欧阳少恭,是杀了你全族的人,我利用你的善良,利用兰生的信任与喜爱,利用你们的尊敬,可是,我终究不悔……” 我不会后悔,认识你,与你走过这一切…… “是时候,该结束一切了。”长睫抬起,男子宽袖轻拂,沧冷的琴音堪堪奏起,此时,正是决战之期! 云渊的巅峰,红色与黄色的冷光不断交叉碰撞在一处,迸裂出耀眼的火花,焚寂指天连地,将汩汩煞气汇集成一体,从百 里屠苏的体内源源不断地爆发出来,欧阳少恭祭出金色的战袍,沧海龙吟连连吟出,强大的琴音震天动地。 百里屠苏以自身为引,划开血煞之阵,他的灵力犹如赤炎般飞腾而起,铺天盖地的烈焰燃烧着大地,血色的瞳仁杀气四溢, 他剑指苍穹,灵动出一份血染的生命。 二人拆了不下数百招依旧难分胜负,云渊巅峰飞沙走石,灵力的碰撞撼动天地,碎云冷烟一次次被震裂,一次次并合着盘 绕在二人周身,杏色的衣衫被罡风席卷,鼓鼓而动,欧阳少恭的长发仿若也化作利刃,划过面庞竟是生生的刺痛! 几日不见,解除封印后的百里屠苏,气势果然一如当年!欧阳少恭大喝一声,古琴刹那间腾空而起!灵力瞬时间暴涨,他前 世的仙灵之气以及累世的功力都在此间迸发,沧海龙吟早已连贯而出,盘绕着他指尖画出的符号直扑百里屠苏! “七十二煞,冥!”持久的真气似乎无法再次维持下去,三百招拆下后,欧阳少恭修长的手指已然血祭斑斑,染红他手下的 忘尘琴,血痕斑斓……胸口的空气不断减少,他近乎无法呼吸,脸色越发惨白,凌厉的琴音早已破绽百出,一个错手间,被 百里屠苏的结印狠狠撞破结界,鲜血顺着唇角蔓延到他的颈脖。 少恭的长发也渐渐染上血色,指下却依旧不肯停下,他倔强地一次次发动最强的攻击,招招毫不留情。百里屠苏不敢怠慢, 脚下步伐紧凑,却是招招化守为攻,将欧阳少恭的攻击一层层斩断,直取命门! 百里屠苏……我当真,没有看错你,体内的三魂两魄剧烈地撕扯着躯体,欧阳少恭的血不断地从手指、唇角流淌而出,模 糊了视线,屠苏的剑几乎就要停下……先生,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样的结局……我们,之间,为何要让那万丈深渊,埋葬我们的血泪…… 百里屠苏,你怎么可以停下,我,是你的仇人呐。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之间,不共戴天…… 欧阳先生…… 你还记得否,莫失莫忘,惜取今朝……他为他造琴,他为他刻字,他靠在他的肩头,任夜晚的风徐徐拂过,他抬头仰望着 星空,那一夜色如水,百里屠苏背着欧阳少恭,仿佛走了几世…… 够了,那就够了。我还能,奢求什么。 “——焚焰血戮——灭——” 男子抬起苍白消瘦的面颊,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他的手指,轻轻地离开断裂的琴弦。 红色的烈焰只在瞬间,将杏黄衣衫的男人掀出十几米开外,狠狠地撞在岩石上。火红的焚寂泛着黑色的煞气,屠苏无法置信 地看着那把剑,就那么直直插入少恭的胸膛。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愿与你再次回到昔日的桃花谷,仰天望着那点点繁星…… 漫天的繁星,如何比得上你的眼睛……欧阳先生…… 鲜血混着泪,绽出炫目的笑……男子堪堪抬起冰冷的手,抚上百里屠苏痛苦不堪的面庞,失去血色的薄唇开开合合:“你还 是,赢了……屠苏。” 鲜血滴答着顺着 黑衣的男子颤抖着的双手淌下,屠苏坚毅的眸子已然如同被撞破的冰层。,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杏色衣衫 的男子,温柔的眼眸。“可我,也没有,输……”叹息着话语,少恭颓然跪倒在地,他的袖带里,有什么东西,滑落坠地。 “先生……”屠苏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抱在怀里。那人却摇了摇头:“屠苏,我们的债,清了。”直到这一刻,我终于 能够确定的是,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你…… 他的躯体在缓缓透明,化作漫天飞散的雪花,百里屠苏伸出手,竟无法抓住那飘散的晶莹…… 屠苏弯下腰,拾起他落在地上的小小的香囊,解开繁杂的扣结,熟悉的小小的泥人,有着杏黄色的衣服,捏的歪歪扭扭的长 发,带着那人从未有过的灿烂微笑。 为何,痛彻心扉…… “啪嗒……”下雨了么……他收紧握着的手指,颓然地看向暗色的天空,倏然,仰天大笑…… 章二十六 葬琴心 “二姐,你醒了……”方兰生握住女子的手,眼里带着一丝慌张。“我……睡了很久么?”方如沁疲惫地想要坐起身子, 却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二姐,你小心点……”方兰生连忙将她扶起靠在床头,女子闭着眼缓缓喘息着,良久,才 再次睁开,看着兰生担忧中带着欣喜的眸子,不由弯起了唇角。 “兰生,我,真的没死。”抚上小弟的脸,方如沁险些掉下泪来。“是……二姐怎么会死,二姐,是要长命百岁的。”哽 咽着把女子的手贴在面颊上,兰生百感交集。“……兰生,少恭,在哪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女子有些着急地想要起身, “二姐?你提他做什么?”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我的心,就痛的无以复加。 “什么提他做什么?自然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方如沁莫名道。“……?”兰生被她一句话怔在原地,“救命、之恩?” 不好的预感,弥漫心间。“是的,那晚……”方如沁陷入了回忆。 “呵呵……二姐当真相信在下。”少恭缓缓凑近女子的脸庞,声音有些悠然冷漠。“我……相信少恭,相信你 是欧阳少恭……”方如沁看着他举起手上银色的刀刃,缓缓闭上眼,等着剧痛的袭来。 锋利的刀子刺入心口前几寸,带出了鲜血,少恭将刀子上的鲜血沾在指尖,送入方如沁的口中。女子尝到铁锈的味道,下意 识睁开了眼:“你?”“鸩囚是一种烈性的毒药,却发作的相当缓慢,它可以说是天下至毒,无药可解。”少恭抬手划出橙色 的光,方如沁看着自己的伤口缓缓愈合上。“无药可解,那你……” “我?呵,我是欧阳少恭,就算是天下至毒,又如何。”男子扬起唇角,让女子靠在自己的肩头。“无药可解,只因那解药 无人敢尝试罢了。心头血,便是此毒的解药,只是,谁又愿意尝试这临近死亡的感觉?好好睡上三天,你便可痊愈……”抬 起手,银色的冷光从额头渗入。方如沁缓缓闭上眼:“你不愧是,是青玉坛的丹芷长老……少恭,谢谢你……” 置死地,而后生,只是,这样的解药,天上地下,又有谁敢轻易,尝试? 除了他欧阳少恭。 男子看着闯入房门的几人,笑若清风……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毒,已经完全退却了。”方如沁按住心口,“少恭那个孩子,永远叫人放心不下,我,永远当他 是我的弟弟。兰生,你怎么了?”方如沁惊讶地看着兰生颤抖着的唇畔。“我……没,什么。”他站起身,踉跄着冲出房门。 “兰生?!” 他,是真的骗了所有人……用他,冰冷的面具……“兰生!”襄铃错愕地看着青蓝色衣服的男子扶住一旁的石桌,颤抖的模 样。“襄铃、襄铃!他呢?木头脸呢!”襄铃怔怔地答道:“屠苏哥哥去、去赴约了。”“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的!木头 脸不是要去天墉城?我去找他!” “兰生!襄铃!”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兰生回头一看,竟是风晴雪和红玉。“晴雪……还有女妖怪都来了。”红玉停下 步子:“猴儿怎地这么慌乱,不是说方家姐姐已经醒了?”“……是,二姐她醒了。晴雪,木头脸呢,他还在天墉城么?” 晴雪摇摇头:“苏苏他,去找小小了。” 兰生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大概……有半天了……”兰生紧紧握住拳头,“半天……不……我去找他!”“兰、 兰生!?” ———————————————————————————————————————————————————— “你……是谁?”百里屠苏未曾见过灵陌,银发男子出现的时候,他警惕地举起了焚寂。“怎么,还想用这把剑,刺穿 在下?”灵陌冷冷一哼,屠苏一怔,握着焚寂的手不住颤抖。“究竟,是何人?”灵陌叹口气,“我是何人,一点也不重 要。百里屠苏,在下受人之托寻你而来。”言罢灵陌低低念起魔文,竟是束身定。 “!!作甚!”屠苏被他定在原地,分毫不得动弹,咬牙道。灵陌倒是不理会他,从袖带中取出一物,百里屠苏的瞳孔瞬 间收紧:“火灵珠!”灵陌一笑:“正是火灵珠。百里公子,你倒是聪明的很。”他划开结界,将二人包裹其间,将一块绯 色的玉握在手中,“契约,破!”屠苏怔怔地看着那块玉:“这不是,先生的玉!” “你记性不错。”祝融大神送给欧阳少恭的玉,碎成了几片,被灵陌用火红的灵力一掌拍进百里屠苏体内。屠苏只觉得浑 身如同烈火焚烧一般炙热起来,有些不适地咬下唇瓣,“唔……”他究竟在做什么……我,只觉得我的魂魄,仿佛在吸入强 大的力量……“少恭让在下以火灵珠之力,控制这非炎玉坠。祝融大神所赠之物,可以助你将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融入体内, 使其完完全全地成为你的全部……”百里屠苏震惊道:“这!唔……怎么可以!” “你还不明白么。”灵陌手下并未放松,唇边勾起无奈的笑:“他抢夺火灵珠,逼你解除封印,是为了融合魂魄,他用他 对你的感情,强行将自己的命魂融为力量,化成你百里屠苏的一部分……他只是,不想让你,化作荒魂……”剧烈的疼痛贯 穿周身,泪水却控制不住地肆虐脸庞:“他为何,一定要如此!”“因为,你一定不会答应……他有他的骄傲,也有他的倔 强。” “欧阳先生……”“少恭对你,早已动情至深,只是那个傻子,自己却非要否认罢了。”灵陌驱使着火灵珠,大笑几声: “陷入爱情的人,就算是他欧阳少恭,也是个傻子。不过,这一次,这一步棋,他走的,倒是不错。”“什么意思?”灵 陌摇摇头:“这我不能说,百里屠苏,从今天开始,你将可以完完全全抑制你体内的煞气,不再会化作荒魂。”灵陌松开 手,收回灵力,颓然跪倒在地,纵使身为魔界顶尖的护卫,还带着重楼注入的魔力,也实在是吃力万分,不过,少恭,我 总算不负你所托。 “……先生,那先生呢!”百里屠苏跌坐在地,张了张手掌,体内骇人的煞气已然安分地流淌着。“他?他在这呢。”灵 陌指了指百里屠苏的袖子。“?什么意思?”灵陌摊摊手:“没什么意思……我该走了,百里屠苏,你如果想他生还,他 就还在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把话说清楚!!”想要阻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消失在空中,百里屠 苏按住额头:“先生……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方兰生几人沿路匆匆寻觅,仍不见百里屠苏的踪影。正在焦急时,风晴雪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悄悄放走了跟来的阿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镰刃。“晴雪,怎么不走了?”方兰生心里七上八下,只想 快些见到那个人,听他戏谑地逗弄自己的声音…… “兰生,这里,有些不对……”风晴雪摇摇头,“哪儿不对了?”红玉闻言,也注意到四处浮动的叶片 ,并 非落叶的自然,而是有意无意地在众人身侧徘徊。“晴雪妹妹所言不错,大家小心……”红玉话音未落,周围 的浮叶猛然聚集起凌厉的杀气,冲着几人飞扫削来! 红玉几人一惊,连忙各自闪身躲避,无奈那落叶如同长了眼似的盘旋着又冲着几人锲而不舍而来,而方兰生 手中的佛珠也在此时发出绿绿荧光,“不好,有妖气!”尹千觞舞动着砍刀破碎几片袭来的叶子,风晴雪镰刃 转动,划出层层结界,同时红玉也趁此机会开掌结印,将几人护在其中。 “哼哼,还挺能打的。”一个冰冷的诡异声音传来,几人闻声四处看去,却只看见团团黑雾。“究竟何人如此大胆,在此装神弄鬼!”红玉冷声道,手中的情剑冷冷拉开阵势。“啧,几位当真薄情啊,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了?”那“人”瞬时在空中现出他高大的原型,“!!雷严!!你、还、敢、来!”方兰生可没有忘记这人是如何陷害少恭,还对他……一时冲动着就想上前,被红玉一把拦下。 “猴儿莫要轻举妄动!”红玉蹙眉道:“雷严,你来此作甚!”雷严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悠哉,慢慢走到几人跟前,笑道:“几位近来可好?”“好与不好,与你何干!”方兰生一脸厌恶。“哈哈……方小公子好不客气。莫不是为了少恭……”“住口!你不配提他的名字!”“哼,你以为,欧阳少恭是什么好人?”雷严满脸冷漠。 “这里还轮不到你对他置喙!”尹千觞冷冷道。“千觞这话就见外了,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们而已,欧阳少恭的手段可是高明着,他这招借死还生,是不是用的很不错?”几人皆是一愣,“百里屠苏那小子倒是没有预料的道,他的魂魄此刻全部被吸入他所带着的玉横中,自是有重生的机会。” 玉横,重生?风晴雪闻言怔在原地,她有些头痛地按住额头,似乎是在做什么挣扎。“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雷严愣了一下,随后面色阴冷下来,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些?他不是恨那家伙么?他对他百般依从,他是唯一能和他一起共商大计的男人,他以为,他已经做得足够多,没想到,却依旧被他挫骨扬灰……欧阳少恭,你对不在意的人,当真狠心…… 可在云渊之巅,看着他死在百里屠苏的剑下,为何他心里有的,不是快慰?不是快活?他大仇得报,那个人,死在了他爱人的手上,他应该高兴才是!他应该期盼他形神俱灭!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反而有一种无尽的空洞…也许,是因为他不是死在他雷严的手上吧!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不甘心!他怎么能是死在别人的手里了?欧阳少恭,你真的该死,该死…… “自然是让你们明白,欧阳少恭是怎么样一个人!”雷严冷笑道。“我们对少恭自然有我们的理解,不劳阁下操心。”红玉摆摆手,示意众人赶紧离开。“怎么,那位百里屠苏少侠,就不想知道真相了么!”晴雪几人的脚步一顿,“真相?什么真相,苏苏的什么真相了?”晴雪的脑海里,似乎有很多东西浮现出来。“他心心念念的仇人,死在自己的手上?他是不是很快活?哈哈!那真是让我高兴啊!其实,这一世毁灭他族的时候,欧阳少恭根本还没有出现!” “……!!”尹千觞狠狠一颤,他记得,在这一世醒过来的时候,记忆似乎短缺了很多,他根本没有经历作为风广陌的路,就直接过渡到了尹千觞。红玉也蹙了眉,她的记忆,也是停留在他们几人初入琴川,自己去寻百里少侠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人都面面相觑。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是由怨气直接来到这个回转了的空间……而不是像你们一般倒退而来……”雷严大笑起来, 他很满意几人脸上的恐惧与不信。“前世我的魂魄已然被摧毁,而堆积起来的则是怨气、执念和记忆,所以我并未 走正常的轮回道。在我回到青玉坛的时候,欧阳少恭已然失踪多日不见踪影,这倒是正好。我命弟子散播他自己离 开的消息,并逐步驱散一部分欧阳少恭的人,留下自己的人,再重新布置当年的血涂之阵……” “想必少恭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直接过渡到百里屠苏在天墉城的阶段,所以……他并没有前面几年所做的事情的 记忆也是正常。”尹千觞恍然大悟。“所以,这一世,小小他没有杀苏苏的家人了?”晴雪沉沉道。“晴雪,你?” “大哥,我都记起来了。所有……”风晴雪微微笑了笑。 “很好,看来你们还算聪明。”雷严对于自己的阴谋像是很得意。他精心策划了那么久,连老天都帮他的大忙,怎么 能不高兴,只是……欧阳少恭,你居然就这么死了,还是因为他……“我本以为我的计划已经足够严密,没想到,没想 到!欧阳少恭居然敢抢夺火灵珠!好一个将计就计,好一个置死地而后生,他不愧是只老狐狸。”雷严恨得咬牙切齿, 一掌拍碎了一边巨大的岩石。 “你给我住口!”旁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一道极强的剑气狠狠飞驰而来,夹杂着怨恨与愤怒的悲哀,直直插进 雷严的左臂…… 章二十七 浴火凤来 “你给我住口!”旁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一道极强的剑气狠狠飞驰而来,夹杂着怨恨与愤怒的悲哀,直直插 进雷严的左臂…… 高大的身影哀嚎了一声,倒退了几步,献血很快便淌了一地,还未反应过来,百里屠苏的身影已然在前,抬手抄起 焚寂便拔了出来横在他的脖颈处。“苏苏!”“!!木头脸!!”“屠苏哥哥……”一旁几人惊呼着看着百里屠苏 赤红的眼眸,然他身上却并未有前世煞气侵体的可怖之像。 男人对一旁的呼唤仿若充耳未闻,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脸上,尽是冰冷。“呵,百里屠苏……你果然,活的好好 的……”雷严好像没有感觉到颈项上焚寂散发出的阴冷杀气,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你没有死,我自然得活着。”屠苏的字字句句都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而晴雪却听出他声音里带着深切的疲惫与倦 意。“苏苏……”“木头脸,少恭、少恭呢?”方兰生犹豫了半晌,还是发问道。“死在我的剑下。”他闭着眼,吐 出这字句,如冰凿子,硬生生震碎了一颗完整的心。 “百里、公子……”红玉看见方兰生倒退了两步,闭上了眼,尹千觞死死咬着下唇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来 不及了么……”“哈哈、哈哈哈……小子,你不是很想杀了欧阳少恭报仇么?现在大仇得报,你却要感谢我才是!” 雷严仰天大笑着,却有什么冰冷的液体,堪堪坠落。“是,我的仇,应该要报。”屠苏长剑一翻,直直割断了雷严的 咽喉,他取出袖子里的绯色坠玉,单手画出咒语,霎时间,雷严的魂魄尽数吸入其中! “苏苏,你这是……”风晴雪吃惊地捂住嘴。“如此,即便是剩下怨气,也无法凝聚成体,不能再放他为祸人间。” 百里屠苏淡淡地说完,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再去在意的事一般,默然离去。 “喂、木头脸!木头脸他……”方兰生握紧拳头,“我去找苏苏。”晴雪看着屠苏的背影,终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苏苏……苏苏你等一下。”风晴雪撑住膝盖,喘着气,屠苏停下脚步,看着她:“还有何事?”“苏苏……你,什 么都知道了,对吧?包括,小小,我是说,少恭救了兰生的姐姐……还有,雷严说的那些……”百里屠苏眸子一紧, 脸色越加惨白:“他救了兰生的姐姐?”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欧阳……先生,不,少恭……“是……苏苏,那样的法子,恐怕没有人会认为他 是在救人,所以,不是苏苏的错!苏苏……”风晴雪拉住他的胳膊,真诚地说道。“谢谢你,晴雪……虽不知先生为 何要瞒我,但,终究是屠苏未能完全信他……” 他迷茫地看向天的一侧,带着一丝黯然与空洞的寂寞。风晴雪记得,前世的他,也是这么看着天之际,像是,在怀念 一份失去……“苏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只能做你喜欢的人,而不是,你深爱的人吧? 晴雪微微笑了起来,她拉住苏苏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苏苏,跟我去幽都吧……”“晴雪你?”百里 屠苏刚欲拒绝,却看见女子的眼里满满是释然的温柔,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好。” ====================================================================================================== “他们去找女娲娘娘了。”不远处的山头,灵陌低垂着头,轻轻笑道。“他成功了。”祝融看着百里屠苏和风晴雪 离去的背影,回过身,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一边的重楼冷哼一声:“真是两个麻烦的家伙。”灵陌忍俊不禁:“魔尊 大人是等得不耐了吧。”“哼!魔务缠身!先行告辞。”灵陌无奈地看着自家的主上消失的比风还快,倒是让一边的 祝融大神看了笑话。 “他们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祝融的白色长袍被冷风撩起,猎猎作响,温和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欣 慰与期待…… 幽都 百里屠苏拿着那块玉横,冷色的光微微闪耀着,就像是,那个人的颜色。“没有人知道,这么做的结果。”神庙里, 女娲大神如同母亲般慈爱地看着两人,“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他握紧手中的玉横,脸上写满坚 定。“吾的孩子……吾希望你慎重的考虑。” “我,已经决定了。”百里屠苏将玉横与那块坠子,看着风晴雪点了点头。 只要,能救他……我,不惜一切代价…… 不是歉疚,而是深切的思念……什么时候,已然将你刻骨…… “女娲娘娘,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晴雪看着百里屠苏的眼睛,终究是露出了微笑。苏苏,无论你做什么,我 都站在你这一边…… 祭台上,燃起了火红的烈焰,回响着灵女们幽沉的吟唱声,暖色的火光是那样的耀眼,似乎要将那人的灵魂从火中 释放出来,仿佛浴火重生……少恭,我唯一庆幸地是,有这么一天,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这里,等你回来。 三年后 桃花谷 三月春风,吹动那十里桃花,如云芳香。 鸟儿在林间自在地嬉戏着,清脆的啼叫声声,似乎是在吟唱着动人的乐曲。待到桃花谢尽,那汁水丰厚的蜜桃便垂枝 而挂时,醉人的桃香蔓便延了整个山谷。这时,一只小手努力地伸着,想要去够那枝干上令人垂涎的蜜桃。“哎……” 够不到啊!努力了半天,小手的主人已经大汗淋漓,却仍旧是差了一截子。他不由得瞥了嘴,失望而又眼馋地看着枝头 的蜜桃,倏然,一个高个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摘下了两个饱满红润的蜜桃。 “屠苏哥哥!”小人儿惊讶又欢喜地叫道,看着名叫“屠苏”的青年将他渴望已久的蜜桃放在了他的怀里,他短短的小 手紧紧抱住桃子,满足地笑开了花。百里屠苏眼底尽是无限的温柔,他抬手揉了揉小人儿的短发,顺势坐在了桃树底下, 仰天看着那被桃红熏染了的碧空。已经,三年了啊……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呢,你说是不是,少恭? 正走着神,只感觉到旁边一双短短的小手扒了过来,屠苏惊讶地侧过头,却见那杏黄色衣衫的小人儿努力地扒在了他的 膝盖上,把剩下的那只桃子送到了他的嘴边:“屠苏哥哥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呢,少恭把这个给你吃好了。”小人儿漂亮 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带着一种纯真,与对他完全的依赖。“少恭……谢谢你……”屠苏接过他手里的蜜桃,堪堪落下泪 来。 章二十八 终结章 重生?重生。 方兰生踏足桃花谷的时候,已然是多年之后了。 他抬手遮住头顶热烈的阳光,微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少恭他,已然十二了罢。方兰生抬手拍了拍衣摆粘上的草叶, 径自顺着那漫天淡粉的桃花林而走去。 那年的傍晚,他看见百里屠苏站在山顶,侧着的面庞上带着无尽的忧伤。他看不清他的眼睛,却又依稀觉得看得 很清楚。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死了,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至于为什么,也许,这不是方兰生能够明白的。方兰生 只知道,屠苏和晴雪去了幽都找到了女娲大神,方兰生只知道,晴雪找到了辟邪之骨。而那个人,重生在桃花谷的 时候,只是个三岁的孩子的模样……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于是,方兰生放下了心,回到了琴川,娶了妻子,继承方家……一年,又一年,当他的 孩子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他把他抱在怀里,孩子稚嫩的小手抚上兰生的脸颊,脆生生地叫着爹爹。方兰生的眼泪, 再也克制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孩子的小手上,他把头埋在孩子的颈项处,轻声道:少恭,少恭…… 第六个年头的时候,他收到了百里屠苏的信函,邀请他去桃花谷一晤。方兰生放下手中的账册,成熟了许多的面 庞上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一闪而过。 他走到一间木屋的前面,有些迷茫地看着那间简简单单的小屋子,屋前辟开了几块田地,种着些农务。一颗桃树 在屋子的前方大方地看着远方来客,友好地摆动着枝条。方兰生踩着青青绿草,脚下有沙沙声响。“你是谁啊?” 树后面冒出了一个小脑袋。方兰生一惊,侧过头看去,这一眼,险些让他呆住。 小孩子的头发已经半长了,被发带松松地扎着搭在肩上,小小的却挺拔的身段俨然有了一副未来“丹芷长老”的 不凡风范。但再怎么来说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略显稚嫩的小脸写满了好奇,小孩歪着头的样子却完全不像当年 少年老成的“欧阳大哥哥”。方兰生神游天际的时候,那孩子已然走到了他的跟前,抬手拽住了方兰生的头发。 “哎哟!哎哟!少恭你做什么啊!”方兰生疼的龇牙咧嘴的。“你认识我?那就更可疑了,站在我家门口不说话, 我问你你也不回答……”小小的少恭一脸“你是可疑人物”的表情让方兰生险些炸了毛。“百里屠苏你给我出来! 你怎么教孩子的!疼死了!喂快松手!”小少恭见他依旧不理会自己的问题,心里更加沉不住气了,“难道……你 又是来给屠苏哥哥提亲的?你是不是三里街那个阿花家派来的?我告诉你屠苏哥哥不会娶你家小姐的!” ……木头脸~!你到哪里都在招蜂引蝶是不是不对我关心错重点了!“哎哟,快松手啊,你误会了!少恭,我是、 我是……”“快松开。”救苦救难的百里菩萨终于从屋里出来了,上前一把便拉开了小少恭的手。“哼,这人是来 给你提亲的吧,百、里、公、子?”才十二岁的小孩子脸上隐约有了一丝属于当年那个欧阳先生的冷笑,百里屠苏 长长地叹了口气:“少恭,我跟你说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在下可不想挡着百里公子的桃花运,看这满山的桃花,都成了百里公子的陪衬了吧?”虽然是努力装作不在乎, 但小孩子的心可藏不了那么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叫百里屠苏又好笑又好气。“少恭不要生气了,我只是顺道帮 了那姑娘一把,他们要感恩戴德,我也无法拒绝。”“是是是,百里公子怎么能拒绝人家姑娘的好意!那在下就自 己去学弹琴了!” “少恭,我陪你去学琴。”百里屠苏连忙拉住他,“当真?你不去陪那小姐游船?”少恭还想装装样子,但一听 那人的话已然露了馅,“自然当真。屠苏并无兴趣游船。”“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欧阳少恭很是满意。一 边当了半天的背景才总算弄明白这是闹哪一出的方兰生故意咳嗽了两声。“哦,原来是兰生来了。”百里屠苏这才 意识到友人的到来。 “什么话!”方兰生还未来得及嘲笑一下百里屠苏家的“欧阳醋缸”,立刻被他一句话气得跳脚。“好友来访,你 居然就这个态度啊木头脸?”百里屠苏暗自好笑,但依旧表情淡然:“请进屋吧,红玉等人片刻后会到。”少恭打量 了几下那个蓝衣男子,道:“屠苏哥哥,他是你的朋友?” “往年故友罢了。”屠苏淡淡道。“品味怎么不一样了,这次的这个看上去真是呆啊。”小孩子淡定地瞥了一眼石 化在原地的方兰生,径自进了屋。百里屠苏忍笑差点快憋出了内伤,拍了拍方兰生的肩膀,“其实,少恭说的也没什 么错,当年我也这么认为。”言罢也随着少恭进了屋子。 “啊!!百里屠苏!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桃花树都被方家当家这一声吼吓得抖了一地的桃花叶。 一个时辰后,红玉和襄铃已然坐在了屋子里,方兰生则闷闷地坐在屋角撕着手里的树叶泄愤。不一会儿,尹千觞捧 着酒壶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大笑几声抱住小小的欧阳少恭,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洁癖很重的小少恭居然没 有嫌恶地推开他,而是很高兴地叫了一声:“千觞叔叔。”尹千觞倒是被这句叔叔刺激了一下,但还是笑了笑,揉了 揉孩子的长发。 “晴雪妹妹呢?”一番寒暄后,红玉不解道。“哦,对啊,晴雪妹子没来。”尹千觞打了个酒嗝。百里屠苏看着小 少恭把碗筷都摆上桌子,依旧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晴雪做了灵女,不能随意外出。”“这样啊。”千觞若有所 思。“你,还是选择做尹千觞?”百里屠苏看向他。“这是自然。”那人大笑几声,看向了桌边的小人儿。 “大家都在了。”百里屠苏闻声惊了一下,“师兄?不,要叫掌门了吧?”进来的正是天墉的新任掌门陵越。“还是 叫师兄比较习惯。”陵越摆摆手,寻了位置坐下。“师尊云游去了,不然也该前来的。”“不敢劳烦师尊。”“师弟 这是哪儿的话,叫师尊听见又要不高兴了。”二人相视笑道,“主人他云游去了?”红玉吃惊道。 “是的,师尊前些日子说是往东海一处去了,还留书让屠苏师弟好生照顾小少恭。”陵越说着伸手想抚摸小少恭的头 发,屠苏却咳了两声,“师兄,后面。”陵越回过头,果真是元勿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许碰我家长老。”转过 头却是一脸温柔的模样:“少恭,我是元勿,你还记得我么?” “你是青玉坛的掌门哥哥吧?”小少恭记性倒是很好。“对……对……”元勿大喜,从袖带中取了糖果递到少恭嘴里, 陵越看他一副“母性大发”的样子,无语地在内心翻了几个白眼。 “你们话说够了没啊,我快饿死了。”方兰生倒是受不了他们几个一副肉麻兮兮的样子了,不爽道。百里屠苏几人闻 言都笑开了,大家纷纷落座,不大的屋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却也很是温馨。桌上著碰清脆声声响,千觞自是带来了好 酒与众人品尝,就连平日清规戒律严守的陵越与元勿两人都酌了一口表示心意,昔日的墨守成规怕是错过了许多自在的 事物,如今清修虽久,却也看开了世界种种,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了。 小少恭瞅见那杯中物很久,眼见百里屠苏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拿过他桌前的杯盏便匆匆一口饮下,那清冽的酒顺着咽 喉而下,瞬时便灼的喉咙与胃部犹如业火燎原般,小脸腾地泛出红晕,手中的酒盏也应声而落,倒是让众人吃了一惊。 百里屠苏万万没料到少恭会偷喝自己的酒,现下是慌张与气愤还有一丝好笑夹杂着,他连忙抱住东倒西歪的小孩,让他 靠在自己的怀里免得摔倒。 “少恭,你怎么样?”他顺势接过红玉递过来的清茶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下,喝醉了的小孩倒是难得没有胡闹,乖乖 地任由屠苏抱着,喝下水后,才觉得喉中舒适许多。“少恭……他还好吧?”方兰生愣愣地看着醉酒的小孩脸上泛着红 晕,如蘸了胭脂般在白玉般的面颊上漾开。“哎哟,这一世的少恭还真像个孩子了。”尹千觞忍俊不禁,却也欣慰万分。 “是了,这一世的少恭,真的过着像普通的孩子一样的生活了。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红玉微笑道。 “也许少恭他心里期盼的,便是这样的日子吧。”千觞看着小少恭明显已经醉了,闭着眼偎在屠苏的怀里,胡乱嘟哝 了几句便阖眼睡去的安心样子,长长的舒了口气,你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过往的空洞与伤心,有的,只有沉醉的满 满幸福了罢,少恭。 “我会永远珍惜,与先生这般的日子。”屠苏低沉的嗓音如同那陈年的佳酿,醉了在座所有人的心,也,醉了他怀中 人的心,朦胧的醉意,微醺的香甜,这满屋的烛火,漾出那暖人心扉的火光。 红烛燃尽,火光的温暖却停留在桃花谷的小屋中,桌上的焚寂挨着一把伏羲式的古琴,琴庞似乎还坠着什么,仔细看 来,小小的泥人穿着杏色的衣衫,紧紧依偎在另一个玄色衣衫的泥人怀里。 也许你我曾今长剑相对,血染苍天。 也许你曾经追求过那虚无的永恒,却仍旧孑然一身,孤独永寂。 也许那时候我们都不懂对方内心的爱恨与执着,只是堪堪回首间,已陪你已经走过了那千年岁月,我却甘之如饴。 然,我终于清楚,我想要的,不过是握着你的手,看过那三月桃花纷飞,一年又一年,让我的心相伴你,直到永远。 全剧终 呼,打上全剧终这三个字,真是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然,内心却又是万般的不舍。就像文里陪着老板的苏苏,陪着 苏苏的老板一样,这篇文也陪伴了我多少个日夜。为他构思,为他反复修改,为他欢喜忧愁,包括生不出文瓶颈时候 的郁闷,现在想着都能笑出声。虽然不舍,但也终究要为狐狸的文划上这个句号。 感谢一路支持我走来的小米,羽毛等等亲们……在此不一一@了,独自写文真的是很累的事情,所以有人陪在身边,那 真的很幸福是不是?这点老板也一定很清楚。 狐狸不敢说文里的老板是如何符合原著,但狐狸坚定的是他是最幸福的老板,也是狐狸最希望的结局。尽管不知道日后 复活的老板会不会消失,但现在的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了。 狐狸文里的虐并没有刻意要去虐谁的意思,哪怕是小兰对老板,雷严对老板,到最后苏苏的那一剑,都是水到渠成的发 展。也许是文风属于欢喜带着淡淡忧伤,更符合狐狸的心意吧。生活哪儿来那么多大虐呢,倒是不断的小波澜曲曲折折, 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过着虚幻的日子,追逐着虚幻的永恒的少恭,怕也是期待着那样平淡真实的生活,少恭的性子就像孩子一般,需要一个 懂他爱他的人,陪在他身边,而无论他们的身在何处,心也能永远地相伴下去。 人的一生中,会经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与酸甜苦辣,然那些不会快乐的人,终究是不会懂得满足与抓住。与苏苏互换灵 魂的老板,与苏苏真正相处相知的老板,懂得了珍惜现在的老板,懂得如何做一个人的老板,他终于能够学会自己找到 幸福和快乐。幸福不会追着你走,而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老板最后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那就是哪怕两袖清 风,也要与相爱的人一起……爱,也是咒吧,束缚与自由的咒……呵呵…… 不罗嗦废话了,总之,我心相伴到这里正式完结,至于会不会有番外嘛,恩,再说吧 = =。。在此希望所有的亲都能珍 惜现在,珍惜相伴在你们身边的人。 后记 我的心在哪里,你看的到么? 纷纷扬扬的桃花落满幽然的小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身材欣长的少年斜斜地依靠在一棵老树枝头,乌黑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地垂在腰间。他温润的眉眼如英似玉,唇畔带着一缕如沐春风的浅笑。少年一身白衣胜雪,修长的手指正拖着他尖尖的下巴,来回的抚摸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少恭……你又到上面去了。”打断少年思绪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俊朗的面容显得成熟稳重。少年偏过头看着男子,轻轻一笑,一个闪身便轻巧地落在他身旁。“屠苏大哥。”少年的身形虽然长的快,却依旧比那玄衣男子矮上一个头,长发及腰的少年抬起头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百里屠苏看,眼里带了一丝的恋慕。 他叫做欧阳少恭,刚及弱冠。从他有记忆以来,身边便只有这个玄衣的男子,他看上去很冷漠,却对自己十分的温柔,他让他叫他“屠苏哥哥”,他便一直这么叫了。直到成年后,他便改口称他大哥,原因是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孩子了,百里屠苏闻言只是笑笑,揉着他乌黑的长发道:“我们少恭长大了。”他看着百里屠苏擦拭长剑的背影,不由黯了黯眼神。你不懂我的私心,我只是不想你还当我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少恭,罢了。 屠苏在清晨起的很早,往往天还没亮,少恭便看见他忙碌的身影,于是便再也睡不着,起身陪他准备膳食。每次这个时候,百里屠苏只是柔和了眉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日头出来了不少,百里屠苏便打发了他去书房练字弹琴,他每次不解地问他:“为何我一定要学这些, 而不是和大哥学习剑术去降妖除魔,也可赚些家用?”百里屠苏只是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复杂。他看着他的眼神,只能投降。 屠苏出门了后,欧阳少恭独自坐在书房,白玉般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有些小小的郁悴。其实他本身是很喜欢这些文墨之物,仿佛他天生就是它们的主人。然,当他弹琴写字的时候,屠苏便似着迷一般看着他,墨色的眼如同沉醉入海深处,回忆着什么。欧阳少恭想到此,便很是不爽地一把推开古琴,愤愤地坐在一边。 他究竟是怎么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百里屠苏照顾着,无论衣食都十分周到。但他所有的衣服,都与屠苏自己的不同,全都是宽大的衣袍,杏色居多,样式也大抵相同,他穿着虽喜欢,却仍旧疑惑。“为何不换个样式?”百里屠苏只是摇摇头:“还是如此适合你。”适合我?究竟适合的是我,还是其他人!欧阳少恭想到此处,心中的种种疑惑不由化作怒气,他手指飞快动作,将那件杏黄色的衣袍解开扔在地上,换上一身雪白的衣袍。百里屠苏回来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衣衫以及欧阳少恭的背影,不由地叹了口气。 “屠苏大哥心里,究竟想着谁……”少年抱着膝盖坐在树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不住的失望。 他不是没想过去查,然每次那些屠苏哥哥的“昔日故友”来的时候,却总是左顾而言他,或是说道:“屠苏他心里想的当然是我们的小少恭了。”用这种话来搪塞自己,真是的,当他还是小孩子么?他可是欧阳少恭……可是,就连欧阳少恭这个名字,或许都不是自己的吧?难道,这个欧阳少恭,便是屠苏大哥心里一直想着的人么? “少恭,天色不早,快些下来。”是屠苏大哥的声音,少恭刚想要从树上下来,却停住了脚步,“不,我还要多呆一会儿。”赌气回绝他的话,少恭依旧抱着膝盖,不肯下来,树下的百里屠苏无奈地一叹,脚下轻点,微风闪动间,带着少恭的惊呼声,待他回过神,已然被百里屠苏牢牢抱在怀里带到了树下。 他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暖,少恭揽着他的脖颈,不愿松开。屠苏大哥,你对我,难道只是兄弟之情么……可我,不是啊……“屠苏大哥……”百里屠苏闻声,愣了一下,连忙松开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又是这样,欧阳少恭心里千般不愿,却也只能听话地点点头,跟着他回了屋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的感情变了质?少恭看着屋子另一侧睡着的百里屠苏,默默地拉紧了丝被。自他十五岁那年,百里屠苏就不在与他同寝……他说,少恭已经长大了。少恭看着百里屠苏日益成熟的侧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哟,这不是少恭么,真是越长越俊俏了,可把姑娘们迷得七荤八素哟。”他独自来村上采办的时候,那几个三姑八婆又围着他开始念叨了。他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内心却是有些不耐,却在这时听见一个声音道:“我说少恭啊,你那屠苏大哥,也早到了娶亲的年龄吧?”“……也许。”“哎哟,什么也许,百里公子那么英俊,多少姑娘都想着能嫁他……”另一边的大婶挥了挥帕子,接道:“就是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说少恭啊,你下次跟他说说,大婶来帮他相亲。” 少恭的脸黑了黑,依旧笑着作揖道:“劳烦大婶,少恭会转告大哥的。” 娶亲是吧……呵呵,当真,美妙啊…… 欧阳少恭一回到桃花谷,便将采办的东西扔到了桌上,看也不看百里屠苏一眼,便径自进了屋子。“?”先生又是怎么了?百里屠苏走进屋子:“少恭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不顺?”欧阳少恭冷冷看了他一眼:“无事不顺,倒是喜事连连呢,百里公子。”又来了,百里屠苏扶额,他一生气,就叫他百里公子。“……是什么事?”“村里的那些婶子姑婆要与你相亲,你说这不是大喜?” “……无甚兴趣。”百里屠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拉过少恭的手,想要抚摸他的长发,不料欧阳少恭却一甩袖子避开他,眼里带了些怒气:“我不是小孩子了!”此言一落,两人一起愣在了原地。良久,少恭讷讷道:“我……”百里屠苏倒是没生气,他点点头:“对,是屠苏不好,不该拿这话敷衍少恭了。”言罢又是一个浅笑。看着他唇边的浅笑,少恭不由自主便泄了气,屠苏大哥,就是拿我当替身,或是只是兄弟,也请你,说清楚好么…… 这事过去后的几天,百里屠苏刚离开桃花谷没多久,便有个银发的男子走进了屋子。“这位是……?”正在弹琴的欧阳少恭抬起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来人有着清秀的脸庞,却勾着一个痞痞的笑:“美人儿,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言罢一个错身,便来到少恭身侧揽住他的腰身,右手勾起他的下巴。“你……放手。”少恭内心有些惊慌,却故作冷静。“怎么,害羞了么我的小美人儿?”凑近一看,那人的长相十分秀美阴柔,实在跟他的动作非常不符。 欧阳少恭被他扣在怀里,却意外地没有非常的厌恶和动气。“我,跟你认识么?”那人闻言倒是挑起眉,“哦?想不到少恭对我还有印象?真是让人感动。”他松开手,拨了拨银色的长发,微微一笑:“在下灵陌,少恭,咱们可是老相识了哦?今天,我是来送你一份大礼的。”言罢,灵陌伸手扯开少恭的衣领,“你做什么?”这下欧阳少恭是真的吃了一惊,刚想避开,却被那人握住了手臂。 “别怕。”灵陌笑的邪魅,手指一动,从他衣领下取出一块绯色的玉坠。“你拿非炎做什么?”欧阳少恭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疑惑万分。“送你大礼啊,宝贝儿。”灵陌嘴上轻浮着,手下却是很认真,他念着奇怪的咒文,手指飞快动作,有红色的光从那块绯色的玉坠中闪出,直直刺入欧阳少恭的胸口! “唔……”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样的结局……我们,之间,为何要让那万丈深渊,埋葬我们的血泪…… 百里屠苏,你怎么可以停下,我,是你的仇人呐。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之间,不共戴天…… 欧阳先生…… 你还记得否,莫失莫忘,惜取今朝……他为他造琴,他为他刻字,他靠在他的肩头,任夜晚的风徐徐拂过,他抬头仰望着星空,那一夜色如水,百里屠苏背着欧阳少恭,仿佛走了几世…… 够了,那就够了。我还能,奢求什么。 “——焚焰血戮——灭——” 男子抬起苍白消瘦的面颊,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他的手指,轻轻地离开断裂的琴弦。 红色的烈焰只在瞬间,将杏黄衣衫的男人掀出十几米开外,狠狠地撞在岩石上。火红的焚寂泛着黑色的煞气,屠苏无法置信地看着那把剑,就那么直直插入少恭的胸膛。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愿与你再次回到昔日的桃花谷,仰天望着那点点繁星…… 漫天的繁星,如何比得上你的眼睛……欧阳先生…… 鲜血混着泪,绽出炫目的笑……男子堪堪抬起冰冷的手,抚上百里屠苏痛苦不堪的面庞,失去血色的薄唇开开合合:“你还是,赢了……屠苏。” 鲜血滴答着顺着 黑衣的男子颤抖着的双手淌下,屠苏坚毅的眸子已然如同被撞破的冰层。,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杏色衣衫的男子,温柔的眼眸。“可我,也没有,输……” 桃花谷,百里屠苏,欧阳少恭…… “唔……啊!”少恭抱紧自己的头,颤抖着却没有倒下。 “少恭……你还好吧?”灵陌有些担忧地想扶住他,却见那人缓缓停下颤抖,抬起那双子夜一般的眸子。“托灵陌的福,在下,一切安好。”熟悉的语调,熟悉的眼神,让灵陌不由舒了口气。“少恭,你回来了。” 欧阳少恭站在一颗桃花树下,抬手接住落下的粉色花瓣,轻轻弯起唇角。“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究还是赢了。”灵陌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你拿你自己当赌注,就不怕百里屠苏那个笨蛋没有让你复活的能力?”树下的男子换回了一身杏色,优雅地一如当年。他带着一丝自信的笑,慢条斯理道:“他是我欧阳少恭看上的人,怎么会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失败了……”“失败也不过是魂飞魄散,对于那时候的欧阳少恭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损失了。”少恭的长发依旧没有束起来,被风吹拂起黑色的帘幕。“少恭可真是大胆。”“不如虎穴,焉得虎子?若不拿我自身做赌注,又岂能完完全全地得到百里屠苏?”少恭笑的很满足,他白皙的面颊被桃花的粉色渲染出红晕,“在那样的情况下,照着在下以前所为,不可能没有人怀疑。然如果不逼迫百里屠苏解除封印,我就只能看着他身死……” 少恭的眼里满满都是星光,他将手中的桃花散到水中:“我欧阳少恭是不甘天命的人,老天让我们死,我偏要逆天而为,我想要的人,就一定是能到手。就算他是百里屠苏,也一样。”他回过头,看着灵陌笑的很是绚丽。“我夺火灵珠,让他以为我杀方如沁,让他亲手杀死我,都在我的计划中。包括,这次的复生。”“连雷严都被你反将一军,你可真是厉害,少恭。”灵陌叹道。 “如今,没有别的女人了……只有我和屠苏二人在此,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少恭喃喃自语着,“也是,但是,你不怕让他知道么?”“……我,不知道。”少恭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他应该不会高兴你的欺瞒,少恭,你有时候,也应该多相信他一些。”灵陌摇摇头,“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魔族的男子依旧来去如风,少恭有些迷茫地看着湖面碧波,愣了神。 直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少恭这才回过了神。虽然恢复了记忆,但他一身灵力早已全数给了百里屠苏,虽然还残留少许,但终究是不若往昔。“是屠苏……么?”他叫他那么久的大哥,可真是被他占尽了便宜。正想着,欧阳少恭刚回了一半的身子却被狠狠压在草地上,一丝危险却熟悉的气息叫他不由得有些慌乱。 “你……屠苏?”他努力侧过头,却看见百里屠苏阴沉不见表情的侧脸,“你怎么了?”他居然会被他的气息吓到!“少、恭……”百里屠苏沉沉地开了口,多年来越发沉静的他也有了一丝欧阳少恭从未见过的霸气。少恭争了争身子,想要推开他,手却被他一把摁在头顶,“你……唔……”狂风暴雨般的吻,掠夺走口腔里所有的气息,几乎叫少恭窒息。 脑子里一片空白,待欧阳少恭肺里的空气被抽干,另一只手不禁抵住百里屠苏的胸膛时,已经早已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力量。屠苏放开他的唇,有些着迷似的吻过他的眉眼:“先生……我的少恭……”少恭闻言大惊:“你……”“我全都知道了。”屠苏平静地说着,将欧阳少恭死死压制在草地上,他的长发已经落在了湖水里,丝丝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听到了我和灵陌的谈话……”少恭的心不安地乱窜,却依旧故作冷静。“是。我全都听到了,你的计划,真是完美,我的先生……”“撕拉”一声,少恭身上的长袍尽数被屠苏撕裂,露出白皙的肩膀、锁骨、胸膛,“我……你做什么……”欧阳少恭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他有些惊慌失措地想要挣扎,可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灵力早已不是百里屠苏的对手,反而被他把两只手都反剪在头顶。 “我做什么,你会不知道么,先生?”屠苏的声音有些冷,里面还隐隐带着怒火。“你不是什么都计划进去了?欧阳少恭?”包括你自己……包括,我对你的感情!“我……屠苏……”听出他声音里满满的伤痛,少恭心里也一阵一阵的疼,他知道他不该骗他的。少恭想要伸手抱住屠苏的后背, 双手却动弹不了分毫。 屠苏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褪尽,冰凉的薄唇在他身上落下点点红痕,“唔……恩啊……屠苏,我……”想要解释,却被他的吻咬弄得敏感不已,感到那人的唇舌舔舐过他的颈脖,锁骨与胸前的红梅,羞涩与紧张占据了所有,“屠苏,不要这样……你、你听我说……啊!”少恭的话被屠苏的动作化为一声惊叫,原来那人竟是狠狠咬在了他的颈侧,又用舌尖缓缓舔舐,“先生,要对我说什么?”低沉沙哑的嗓音让此时的百里屠苏变得更加性感,也更加危险。 “先生可知,屠苏那时候,是什么滋味儿!”几乎是吼出来,百里屠苏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剑,让先生倒下,抓,都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生,在我面前化作虚无……”少恭愧疚地看着他伤痛的眼睛:“我……”屠苏的手滑过那人如玉的躯体,少恭忍不住发出满足诱人的叹息。“唔……屠苏、不……”“先生,你没有资格说不……”百里屠苏冷下眸子,将自己身上的衣衫如数褪下,覆上了那具渴望已久的身子。 “屠苏,我只是,希望可以得到最好的结局……我……”并不愿意伤你……“哪怕,让屠苏心痛到死,也无所谓么?”身下被那人握住反复揉捏,敏感的呻吟从唇畔不断滑出,少恭不断扭动身躯想要释放自己被那男人挑逗到极限的欲望,却被男人无情地剥夺了他释放的权利。“我不允许的话,先生休想自己先去……”屠苏低低地在他耳畔说着,湿热的气息让少恭想躲也躲不开,他的身上早已染上好看的红色,男人恶劣的行为让他近乎到达顶峰却又生生被遏制住,一张口连声音都带上了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甜腻与哭音:“屠苏……不是,不是那样……啊……不要……” 屠苏不知在他身下扎了什么,让他双颊憋得粉红,“不是那样,是哪样?”男人的手指探进他的檀口,勾出晶莹的唾液,少恭的眼神已然迷离,带着雾气看向身上的男人,愧疚加上委屈让他的模样更加诱人:“我、我不想伤你……是真的……”从头到尾的计划里,只是为了得到你……想要你的温暖,要你的陪伴,要……你的心。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先生,你都不该,伤害你自己……”手指探进去时,疼痛让温润的男子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但那人并未粗鲁地对待,只是小心的试探,温柔的进犯。“因为,我会心痛……”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我面前伤害你,包括你自己。你欧阳少恭,是完全属于我百里屠苏的。“屠苏……”张开了嘴,努力地接受着那人,少恭额上的冷汗被那人温柔的唇一一吻去,接着,吻落在唇上,辗转缠绵。 少恭闭上眼,任他夺去自己的呼吸。手,不知何时被他放开,却自然地缠上他的颈项,男人缓缓地动作着,占有他的全部,他却甘之如饴。“先生……先生……”屠苏细细密密地吻着他的额、他的眼、他的鼻、他的颈……“叫我少恭……屠苏……”他攀上他的腰,第一次魅惑地笑。身上的男人低吼一声,毫不留情地快速撞击起来,次次顶的他的灵魂都在颤栗,他被他撞得浑身无力,手指下意识地扣住他的腰背,嘴里发出一系列无意义的呻吟。 “少恭……我的少恭……”男人到了兴头,一把翻过他的身子,扣紧他的腰身,再次狠狠进入。少恭跪在草地上,任由那人的进犯。“唔……啊……我受不了……我……啊……屠苏……慢一点啊……”疼痛早已化作无尽的欢愉,让昔日冷静的他带着哭音地祈求着,身体一阵阵的颤栗发软。屠苏却似乎没有听到身下人的求饶,动作越来越快,低头啃咬着少恭白皙的背脊。“少恭……求我,求我给你……”次次撞在他的敏感之处,少恭却无法释放出来,无奈那人早就不似过去一般老实,反而坏心眼地这般说道。“唔啊,你……百里屠苏……你个……呜……”欧阳少恭的发丝随着身体的晃动四处飞散着,手也无法撑住地面,只得趴在草地上喘息呻吟着。 “求我的话,就给你……”低低地在他耳畔笑着,屠苏拉过他的头吻住他的唇,将他不满的声音全数堵在口中。好容易等他放开,少恭早已到了极限,他胡乱点点头,哀声道:“求、求你…………给我……”“太小了,我听不见。”百里屠苏……你个混蛋!“啊……”被他恶劣的一顶,少恭被激的快感上涌,却又被活活截住,他终于屈从了自己的欲望,放开了声音:“唔……屠苏,求你给我,我要……求你……”“乖……”男人满意地加快了速度,随手解开了对他的束缚。少恭只觉得眼前有什么白色的一闪,便疏泄开来,屠苏也在同时全数送入他的体内。 “先生可好些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少恭发现自己身上早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睡袍,正躺在木屋里。“……”他别开脸,不去看百里屠苏。屠苏见他的模样,知道他正在闹脾气,便笑了笑,过去将他揽在怀里,“很痛么?”“少侠自己试试?”毫不留情冲了他一句,少恭好看的脸上又是气又是羞的,“那可不行……”屠苏吻在他的眼睛上,“先生骗我的事情,还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在下不是存心的。”少恭闻言有些心虚,低下了头。 “屠苏知道,所以这样便是小小的惩罚。以后,不准先生再对屠苏有所欺瞒。”真的,不想再有一次。那人认真的眼睛让少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不会再瞒你。”“说起来,先生之前为何总是在生气?”“……”欧阳少恭想到自己摔琴还把衣服扔到一边的事情,顿时挂满了黑线。“莫非先生,是在和自己吃醋?”终于明白了什么,屠苏心情大好。“百里屠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少恭暗暗咬牙。 好笑地把那人揽紧,“那时候,屠苏是真的不敢靠近,生怕落了个恋童的恶名……”心爱的人时时刻刻在身边,他百里屠苏也不是柳下惠,如何能忍得住…… 不过嘛,看着冷静的欧阳先生自己吃自己的醋,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 完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执笔。】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